干过农活、当过临时工 80岁的他晚年“幸福得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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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0岁的老杜杜修身经历了家庭成分不好、干过临时工等困难时期,如今与老伴刘麦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02老杜曾是西安市东大街市容管理办公室的管理员,负责检查商店内的优质服务,与售货员等人员打交道。

03由于工作出色,老杜被调往内勤岗位,一直干到2007年,退休后生活逐渐好转。

04老杜与老伴刘麦叶相伴至今,相互扶持,共度冷暖病痛,共同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05目前,老杜的儿子、儿媳分别在政府单位和学校工作,孙子们也在国外深造,家庭和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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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杜名叫杜修身。

  80岁的老杜坦言心里曾有些疤:比方说家庭成分不好、比方说干了22年临时工没法转正……

  不过这是曾经。

  现在,老杜老两口儿孙满堂常欢笑,白头偕老游世界,幸福得“明目张胆”,难怪他写了回忆录《雾庄散话》,想给大家讲讲自己的一生。

  “我爷参与创办务庄小学”

  老杜家祖祖辈辈都是西安市灞桥区务庄村人。1950年土地改革中,6岁的老杜知道家里的成分定得高,却不知其中意味。

  1963年,首次参加高考的老杜落榜。“一方面,我俄语不行;另一方面,1960年起,高等院校经3年跃进后,骤然缩小录取规模,尤其是1962年和1963年。”老杜说,“1964年、1965年,我又连续考了2年,还是无法如愿,毕竟那是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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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家庭成分的枷锁更是一度让老杜心灰意冷。

  “这都是过去的事,我也因此遇到了你阿姨,也不全是坏事。”他说着看向一旁听他说话的老伴——刘麦叶。

  老两口同龄,论生日老刘还比老杜大几个月。为了考上大学两人都连续考了3年,并在复读最后一年相识,同病相连的两人一见如故,在1968年结为连理,育有两儿一女。

  老杜说:“你阿姨也是我爸的学生。我老丈人是位医生,我父亲中学时就加入中共地下党,20世纪40年代中期大学毕业后开始任教,是物理老师。他在34中任教多年,还辗转临潼华清中学、市六中、西安市第一女子中学等学校任教,因家庭成分我爸也没少遭罪,但老人始终教育我们要善良。”

  提起往事,杜家算是务庄村的书香世家。“我爷参与创建务庄村第一所完全小学,旧社会村村有庙,民国时提倡‘庙产兴学’。1928年前后,我爷和村里的文化人改庙为校,村里愿意学习能交起学费的男娃、女娃都可来上学,但当时政府没钱办教育,主要靠村里的大户筹资。解放后,由县上接管,先由长安县管,1955年灞桥区成立后接管。务庄小学后来几次更名,现名叫浐灞第十三小学。”

  老杜还说,务庄小学在20世纪30年代就成为中共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是有纯正红色基因的学校。“解放后,长安县第一任书记、县长都是务庄小学地下党联络点培养的干部。”

  “每天骑自行车通勤3小时”

  无学可上又成了家的老杜,只得回村耕地种田,回忆录写到,“为了生存,潜心学习耕作技术,几年下来,练就了农活全能手”,“凭着年轻力壮,我每天打胡基总比别人多,拉千斤重的架子车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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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3年,包产到户后,老杜在一个冬夜被拖拉机撞倒,肋骨多处粉碎性骨折,侥幸捡回一条命。养伤一年,无法再干重体力活的老杜,还得继续为生计奔波。

  1986年,老杜经人介绍成为西安市东大街市容管理办公室管理员。“上世纪80年代,在‘铁市长’张铁民的‘铁拳’治理下,全市市容市貌焕然一新。‘铁市长’牵头成立的市容指挥部,从市、区到街道发挥着重要作用。1985年新任市长延续了这一设置。”老杜说,“当时东大街市容办像我一样的管理员有24个,三班倒在街上巡逻、检查街道卫生和店铺服务态度。”

  当然还有临时聘任的戴红袖标的执勤员,虽然都没编制,但老杜等24人算该工种的正式工。工资由市上按每月上交的罚款按金额返还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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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杜记得,入职当天,他和介绍人一起到办公室,填了一张表就算入职了。随后,穿着便服的老杜就在老管理员的带领下上岗。

  此后一年,他开始了每天骑自行车通勤3小时的日子,因节假日更需巡逻,那一年几乎全年无休。一个月后,老杜领到了藏蓝色的工作服和市容管理××号的铜制胸牌以及此后多年不涨的45元工资。

  “1986年,东大街有370多个单位由东大街市容办管,但整条街分属几个街道管,比如解放路十字到钟楼段大致由柏树林街道管,而大差市到东门段受和平路街道(注:2001年并入柏树林街道)管。”老杜说,“当时的东大街不仅白天人流如织,晚上也十分热闹。”

  据他回忆,当时案板街的夜市已存在好几年,很多附近的住户每晚就沿着案板街出摊,夏天多蔬菜瓜果,冬天多烤肉、猪蹄等,来逛的、买的、吃的人都不少。

  “所以,我们夜班管理员要在案板街口值班到晚上10点。”老杜说。

  问他为啥在街口值班?他笑说:“这些都算是无证经营,我们在街口把他们撵到案板街里——新城的地界上就行。但东大街人流大,常常撵进去一会儿又出来了,所以要值班到很晚。在钟楼盘道附近也一样,只要赶到南大街街道(注:2001年并入南院门街道)就行。”

  说完,老杜又笑着说,“当年都是这样。”

  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印象中,到了上世纪90年代郑州才学习西安重视城市的市容卫生,上世纪80年代末成立的解放路管委会也是对这一模式的肯定与延续。”

  上班吃馍、打毛衣……都得罚

  “我入职时,东大街已是市级文明单位了,正争创省级文明单位。”老杜说,“公允地说,当年东大街的管理思想很先进。比如1980年代初期,东大街就实行‘步行街’,还曾搞过多年的‘无烟街’,尽管有反对声音,但我认为当年的东大街对得起大家的赞美。”

  问他巡逻检查是不是要得罪人?

  老杜没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讲,“东大街市容办巡查区域分4段:一段从钟楼邮局到案板街口;二段是唐城(注:唐城百货大厦)到华侨商店;三段是华侨商店到碑林分局;四段是从碑林分局到大差市口。每段5人,1个段长4个管理员,2人管市容市貌,2人管商店内的优质服务,我就是三段负责检查店内优质服务的。”

  老杜说当时管理员人手一本“西安市容指挥部”发的“优质服务四十条”红色口袋书。 “出办公室前插到制服口袋,作为罚款依据。”他说,“这都是‘铁市长’开的好头,他对服务态度很重视。”

  老杜称,当时东大街市容办管的商店以国营为主,店内不仅要制作悬挂“四十条”,还要设置值班主任、值班台,主要服务顾客,处理售前售后等问题。

  “当时,华侨商店一楼是百货,二楼卖布,三楼卖衣服,值班台设在门口,专设了一名值班主任。一次早上9点巡逻时,2楼一名售货员正在柜台里吃馍,一看见我们赶紧把馍一扔,刚好扔到柜台上,这下‘人赃俱获’,我走到跟前问咋办?她回了句:‘该罚多少就罚多少’。”

  “按四十条规定吃东西要罚3元。”老杜说,“我开罚单,她交罚款,还要记账。当时的罚款本要到区财政局,月底要对存根。我后来却常和这名受罚的售货员打交道,因为我们管理员还负责把各级通知下发到门店,而她正好是华侨商店团委副书记,我俩对接了不少活动。还罚过上班期间打毛衣的售货员、缺斤少两的商贩……”

  老杜说当时还是大单位服务搞得好,“我管的范围内就数华侨商店和西安饭庄。对了!还有惠群皮货店,是国营寄卖店(注:当铺)改造的皮货店,经理太会做生意,总在电视上打广告,抢了相邻老牌皮货店的风头。”

  “相伴至今无所求,冷暖病痛互照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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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问老杜,管理员这事儿不好干吧?

  他直言,“看人!高中毕业的我是当年管理员中公认水平高的。实话说,这个岗位诱惑不小,也的确有人因乱罚款受处分被赶出管理员队伍。所以一定要有原则,该罚就罚,不该收的绝不能收。”

  老杜说起有次带着老丈人逛东大街,“那时都结婚好几年,手头总紧从没给老丈人买点像样的,带他到皮货店转转。上世纪90年代,皮夹克正流行。但老丈人嫌一件200多元太贵,看上了便宜的皮袄。结账时,售货员说按进价算,只收了48元,卖的话肯定得50多元了。”老杜说,“我欣然付了钱。这种人和人间的情感,也不能过分解读。”

  在管理员岗位仅干了1年,老杜就因工作出色被调往内勤岗位,一直干到2007年。在回忆录中他写:先当管理员再做办公室内勤,凭自己的文化功底,写了东大街创办省级、国家级文明大街的材料,直至给各级领导写讲稿、拟文件等,领导一定稿就守在打字室,等打好后再骑车送到省委文明办……”

  和大部分60岁的人一样,老杜也一度为退休后的生活发愁。但随着相关好政策的出台,有了退休补助,也交上了居民医保。“现在,我和你阿姨每人每月都是2000多元还有医保,可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杜说,“你阿姨干了20年的乡村小学代课老师,啥课都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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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送走老父亲后,趁着身体尚好,老杜在儿女的鼓动和支持下,带着老伴遍游祖国大江南北,写下不少游记感悟。2010年游台湾时,他希望“中华一统万民欢,含笑九泉也心甘”;2011年游延安时,他感慨“当年领袖住窑洞,艰难岁月十三载”,赞叹“壶口瀑布天下奇,巨浪奔腾烟雾起”。

  2011年,儿子、儿媳在34中对面给老两口买了一套房,喜不自胜的老杜还特意写下打油诗,“亮娟真乃好媳妇,灞河桥头择新居。简捷装修巧设计,孝心一片满屋里。我们入住真欢喜,眼界开阔身心怡。只盼儿孙前程好,告慰先父灵有犀。”

  “我父亲教书育人一辈子,在34中干了30多年没机会住上这样的居室。这套房子算是对先父的告慰,相信他会含笑九泉的。”老杜说:“另外,儿孙的前程都不错。2个孙子因为表现优异,分别在美国、德国的高校深造。大外孙女已上大学,小的正读高二,两人学习都很努力。”

  他指着客厅显眼处挂着的一块“书香家庭”牌匾说,“大儿子、小女儿都是教师,二儿子在政府单位工作,挺好!”

  记者对老杜说,“哎呀,都有编制呀!”他怪不好意思地回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说完哈哈大笑。

  问他这几年去东大街不?他说:“今年春节刚去过。现在路越修越宽设施越好,就是少了当年的人流如织!这也是城市发展扩张的必然结果。”

  一直在旁听他说话的老刘说:“你叔不说假话、不做假事、没有虚情假意。今儿他说得不合适的,不要给登报啊!”

  问她跟直性子过日子难不难?她看了一眼老杜,说:“首先他是个好人。但成天在一块过日子,有时候就体谅不到了,我认为原谅最重要。火气上来了就发火,过去就算了。要往前走往前看,不要往后看。”

  问老杜相同的问题,他沉默了半天,老刘先开口了,“他能写,可不一定能说。”在老杜的回忆录里,他称老刘“贤妻”还赋诗赞美,诸如60岁写的“相伴到老情更深”,70岁写的“相伴至今无所求,冷暖病痛互照管,平平淡淡度日月,唠唠叨叨把嘴拌”。

  其实,很想听80岁的老杜对老刘说点啥,他没说,那就把真心话先留在心底吧!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付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