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一个奇迹
文化｜瑞典
1897年7月14日，在飞行不到3天后，安德烈(Andrée)与乘员被迫将热气球紧急迫降。后来，尼尔斯·斯特林堡(Nils Strindberg)拍摄的相片重现于世，相片中的残骸显示了飞行家们当时在北极面临的巨大威胁。｜图源：BETTMANN/GETTY IMAGES
19世纪，曾有上百人尝试抵达北极，他们选择的方式都是驾船或乘坐雪橇。他们全数失败，丧生者有几十人。只有三人试图乘坐热气球抵达所谓的“北极圣杯”(Arctic Grail)。带队的是瑞典工程师萨洛蒙·奥古斯特·安德烈(Salomon August Andrée)。1895年第六届国际地理大会上，安德烈对伦敦的观众们说，别的工具办不到的事，氢气球可以。
安德烈的反对者们对他被伦敦《笨拙》(Punch)杂志称为“热气球派”的奇思异想大加嘲讽。他们说，人不可能控制热气球的速度与方向，失败在所难免。安德烈则不屈不挠，他决定两年后与另外两位探险伙伴一起从瑞典出发尝试抵达北极——但他们却失踪了。几十年以后，他们的命运才为世人所知晓。
热气球爱好者
1854年，安德烈出生于瑞典一个叫做格兰纳(Gränna)的小镇。长大后，他成了一名机械工程师，对飞行兴趣浓厚。1876年的费城世博会上，22岁的安德烈为航空与热气球展览惊叹不已，从此开始了对热气球飞行的终生痴迷。
安德烈出生的年代，北极探险正当其时。前往北极的高调尝试十分流行，然而没有一例取得成功。1871年，美国探险家查尔斯·弗朗西斯·霍尔(Charles Francis Hall)试图搭乘“北极星号”船前往北极，但以失败告终。这没有吓退英国海军军官乔治·纳尔斯(George Nares)的脚步，1875年，纳尔斯也向北极进发，而他同样没能成功。纳尔斯的冒险让许多人相信，人根本无法航海去北极。
这幅1897的素描是萨洛蒙·奥古斯特·安德烈的画像。｜图源：AURIMAGES
自从在费城被勾起对热气球的热情后，安德烈全身心投入飞行研究，在波罗的海进行了多次跨海飞行。这些经历为他1895年在伦敦会议上发表演讲创造了条件。
在会场上，他提出了那条备受批评的提议：人们可以乘坐热气球抵达北极。安德烈向每一种反对之声都提供了回答。他计划准备一个30米高的双层丝绸热气球，内外都涂上清漆以防止气体泄漏，由此确保乘员能在空中停留数日。
在柳条编织的“吊篮”上装有可供三人小队使用的床铺，还搭载了三驾雪橇、两艘轻型船、帐篷和重要物资。他用帆调整方向，通过牵引绳索控制高度。安德烈对于风的研究令他确信，稳定向北吹送的风只需几天时间就会带他们飞过北极上空，抵达阿拉斯加。
起飞
尽管仍有许多人认为此举十分鲁莽，但他的计划还是打动了瑞典国王奥斯卡二世(Oscar II)。富有的炸药发明家阿尔弗雷德·诺贝尔(Alfred Nobel)提供了资金支助，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在北极探险事业上留下一笔。安德烈的计划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新闻媒体将通过水上浮标和信鸽跟进冒险进程。
1897年7月11日，历经多次令人沮丧的推延后，安德烈和另外两位乘员——摄影师、物理学助理教授尼尔斯·斯特林堡(Nils Strindberg)和土木工程师克努特·弗兰克尔(Knut Fraenkel)——从斯匹次卑尔根岛附近的丹尼斯岛(Danes Island, Spitsbergen)出发，他们乘坐的热气球被称为“鹰号”(瑞典语为Örnen)。
在丹尼斯岛(Danes Islan，挪威语为Danskøya)工人正在检查安德烈热气球的布料。｜图源：MONDADORI/ALBUM
1896年首次充气时，安德烈热气球的氢气泄露了。为了保证密闭性，它的制作上采用了双层丝绸，并且内外侧都涂上了清漆。尽管从前没有气球能飞行超过36小时，但制作者说，这只热气球能在空中飞一个月。然而，看到它仍会漏气以后，团队最初的一位成员尼尔斯·艾克霍尔姆(Nils Ekholm)退出了该任务。之后，土木工程师克努特·弗兰克尔补上了他的位置。
但就在飞上人群上空不久后，他们遇到了一些问题：或许是一阵突然吹来的寒冷气流，又或许是悬挂着的牵引绳的影响，这艘热气球被迫急速下降，吊篮接着撞上了水面。安德烈扔掉压舱物时，围观者们发出尖叫。之后热气球重新爬升，在视野中停留了一个小时，然后平缓地向东北方飞去。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三位探险家活着的样子。
“在许多北极探险家的命运疑云中，安德烈和他的热气球探险可能是最神秘的，”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人类学教授、《北极最伟大的演出》(The Greatest Show in the Arctic)一书的作者P.J.卡佩罗蒂(P.J. Capelotti)说，“他使用了独一无二、大胆无畏、而且正如许多人所认为的那样颇有些愚勇的技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逐想象。”
热气球升空一周后，安德烈的一只信鸽带来了一条消息。这封写于7月13日的信上说：“北纬82度……旅途顺利，向东前进，向南10度。甲板上一切顺利。此为第三封信鸽投递。”然而除此以外，人们再也没有找到别的消息。
8月6日，《加尔维斯顿每日新闻》(Galveston Daily News)报道：“安德烈在哪儿？这是当时整个文明世界都在询问的问题。”
几年过后，人们才发现了两只浮标，它们都是在热气球升空当日落下的。其中一只写到：“我们现在处于一片冰面上空，冰从四面八方碎裂开来。天气晴朗。心情极佳。”考察队被派出寻找三位失踪的探险家，但未能找到他们或热气球的踪迹。任务失败了。
意外的“重逢”
三十多年后，谜案终于解开了。1930年8月，一支挪威科学家团队搭乘海豹船研究冰川。那个夏季异常温暖，他们抓住时机登陆了白岛。
在岛上考察时，他们惊异地发现冰面上露出了一条船的残骸，船上有个钩子，印着“安德烈1896北极探险队”(Andrée's Pol. Exp. 1896)的字样。三十多年过去，人们终于揭开了安德烈探险队的命运。
经过更加深入的勘探，安德烈、斯特林堡和弗兰克尔的遗体都被找到了，人们也找回了他们的日记、飞行日志、相机和胶卷。三人的遗体被运回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火化和安葬。
埋藏在冰下的故事 安德烈的日记外面卷着一层稻草，被用毛衣及丝绸气球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在20世纪30年代这些遗物被发现几个月后，《安德烈的故事：北极飞行的完整记录》(Andrée's Story: The Complete Records of His Polar Flight)一书面世，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图源：AURIMAGES
那些日记与相片阐述了1897年7月三人起飞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当“鹰号”向东北方向飘行了近三天。安德烈在日记中绘声绘色地表达了惊奇之情：
“在北极的海面上空飘浮难道不是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吗？成为第一位坐着气球飘过这里的人……我们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因为我们已经完成了所能做到的事情。我无法忍受设想自己像普罗大众一样活着和死去，然后被后人遗忘，也许，这难道不全是极端强烈的个体意识的表达吗？”
当他写下这段文字时，这场探险已经陷入困境。从7月12日开始，变换的风向推着热气球向西航行。氢气从热气球里漏了出来，导致它在较低的高度徘徊。雾气在热气球表面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坠着它下降。为了悬浮在空中，乘员们丢掉了压舱物和一些设备，但都无济于事。很长一段时间，热气球沿着地面，“差不多每50米就弹跳一次。”7月14日，在距离北极点482千米处，探险队决定跳下吊篮、放弃任务。
尼尔斯·斯特林堡加入安德烈探险队，用相片记录北极风光。20世纪30年代，人们找到了他的胶卷，一同被发现的还有团队成员的日记。在240张负片中，93张得到了修复，有20张成功显影。这张拍摄于1897年7月19日的相片展示了在热气球坠机地点附近搭建的营帐，这时队伍还没有开始步行前往南方。弗兰克尔站在画面中心，安德烈则站在远处，正在扫视天空。｜图源：GRANGER/AURIMAGES
由斯特林堡冻硬的胶片冲洗得到的相片显示了失事热气球的残骸与探险队在坠机地点附近搭设的营地。就在坠机发生一周后，队伍决定尝试前往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Franz Josef Land)，那是俄罗斯的一片岛群，他们在那里存放了紧急物资。在他们搬运设备横跨浮冰数天以后，冰面开始向西漂浮。“情况不容乐观。”安德烈写道。
三人继续尝试向安全目的地前进，然而到了9月中旬，由于气温下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暂时停留。他们用冰块建了一个庇护所，还猎捕了海豹和北极熊。10月初，漂移的冰面迫使他们前往白岛。10月8日，当恶劣天气逼近时，安德烈留下了最后一条记录。
他们的死因至今未明。专家认为，这三人有足以度过冬天的充足物资，但却被疾病夺去生命。目前，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Karolinska Institute)的研究人员与专门研究安德烈的历史学家碧·乌斯玛(Bea Uusma)正一起应用最新技术破解安德烈最后的日记，这些内容大多已无法辨认。“我们找到了看起来有希望的线索，但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乌斯玛说。
撰文：BRADEN PHILLIPS
编译：绿酒
编辑：Arvin
版式设计：钱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