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中旬横空出世的神曲的《APT.》,将抖音和TikTok搅得天翻地覆。可出乎意料的是,即便《APT.》再洗脑,也很难放倒火遍抖音的揽佬。
虽然这几年很多地下rapper借着抖音算法一夜走红,然而他们的成名作刚开始病毒式传播没多久,后起之秀也用更快速度将他拉下榜首。所以揽佬的大火很值得一说,也是因为能火两个春夏秋冬那么久。
揽佬得以在抖音维持生命力的关键原因,不光是用中文演绎孟菲斯说唱的独特魅力,更是活学活以活络油和玉牌为代表的广东元素,提升了风格上的辨识度。
和很多一夜成名的地下rapper一样,走红以后的揽佬不光得到了粉丝与各地演出场馆的青睐,就连各种“八卦黑料”也跟着多了起来。
就像这首早已在抖音红透半边天的《八方来财》,伴随着孟菲斯说唱特有的阴暗但也慵懒的intro,揽佬对于“广东憋佬仔”的形象刻画紧跟其后。
事实上,“憋佬仔”作为粤语中颇具歧视意味的词汇,过去一直用于形容那些不讲粤语的外地年轻男性,然而即便这一称呼略有贬义,揽佬还是刻画出了这群的一生“壕气”——从来脖子挂着玉牌,把那香炉往台上摆,不一定开豪车,但一定挂粤港两地牌。
刻画完了人物形象,紧接着又生动还原了“憋佬们”的精神世界:为了发财会很向各路神明虔诚朝拜,希望自己不是中了六合彩,就是玩德州扑克也能早点玩出“河牌”,从而确定自己这一局的输赢。
当“来财来财”的哼唱刚刚落幕,揽佬更进一步描绘了“憋佬们”的价值追求,做生意当然要追求利滚利,然而突遇不测也会相信有散才有聚,做生意该出手时得出手,否则再多的道理也如同聊斋一样“鬼话连篇”。
“憋佬仔”爱打德州扑克,是因为好牌在手也会“合牌”表示放弃这局,毕竟花钱交朋友更有价值和意义,更因为技艺高超胆子也大,遇到“三条九”这样的不利位置,也能将一首好牌打出来。
尚未出人头地的“憋佬仔”,打德扑也能打出风度,到了戴上出人头地的皇冠的时候,更要彰显成功人士的格局——即便好多人有求于自己,“憋佬仔”也能两袖清风、公平处理。
论信仰,“憋佬仔”相信《易经》中的阴阳平衡,也始终抱持着紫气东来的美好愿望,即便在名利场登上颁奖台,也要保持低调不得张灯结彩,八仙桌上突然多出了很多山珍海味,但最后也得用空心菜收尾。
功成名就的“憋佬仔”也有自己的一套商业哲学:追求东西南北全面发展,也期待财源滚滚家庭兴旺。
当然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既要百事可乐,更要万家吉祥。之所以相信天道酬勤,也是觉得自己很有鹏程万里的潜力。
从金钱观到价值观,从传统文化到宗教信仰,从生活智慧到处事哲学,从赌桌到八仙桌,《八方来财》这首广普rap表面上看不缺孟菲斯说唱的慵懒,却将孟菲斯说唱与广府文化有机结合在一起。
孟菲斯说唱往往鼓励年轻人自力更生追求成功,以务实著称的广东人也相信“成或败都要努力尝试”,孟菲斯说唱歌颂rapper们生长成长的社区,广东人也重视家庭和宗族关系,为了合作共赢,也会建立起一套藕断丝连的人际关系。
其实在今年的抖音,揽佬的另一首歌《因果》也有不小的热度,如果说《八方来财》讲述的是广东“憋佬仔”的价值追求,那么《因果》这首歌则是探讨了不少严肃话题。
从祈求老天保佑自己坐拥金山银山,到听从“神谕”放弃江湖纷争。这两句说的是暗示自己不参与“江湖龙虎斗”,否则带来的恶果将是金山银山都没有。
从坚持善良本性,到敬畏天上雷霆,两句说的是不要丢失善心,否则老天爷一旦大发雷霆,也会率先劈了自己。
从抵制魑魅魍魉的诱惑,到与破坏庄稼的田鼠争斗,再到打穿对家楼,这句话也是说只要种下了善因,定能收获勇气倍增这样的善果。
至于去年火遍抖音的成名作《活络油》,揽佬更在歌词里赋予了驱风油与活络油的特性,用更生动与贴切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幽默与自信。
就像歌词里唱的一样,揽佬形容自己要像驱风油一样的个性轻松实现生活的祛风止痛,把小虫虫一样的社会琐事轻松对付,也要像活络油一样为中文说唱舒筋活血带来全新能量。
仅从揽佬这三首代表作切入分析,我们也不难看到,他的走红有个性也有共性。
所谓个性,正是孟菲斯说唱与广东元素不分主流文化、亚文化实现了有机融合,所谓共性,不是他将欧美说唱的种子带入广东,在广东的土地上种出好吃也好看的奇异果实的现象,而是这现象背后,是local与global的又一次成功融合。
△揽佬演出现场,易学元素打上了大屏幕。
诚然,对于揽佬的走红,我们不否认抖音等平台的病毒式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但也要肯定的是,揽佬的音乐风格给年轻人带来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助力华语说唱朝着更下沉更多元的方向发展,同时也证明年轻人对华语说唱也有不止一面的推崇与喜爱。
这些年刷抖音的我们,没少刷到一些很奇特但也充满争议的华语说唱。
当你还以为“你不要太惊讶你可以让你爸给你买GTR”这样的中文说唱听起来有点魔幻,“夜来夜好玩”这样的闽南地瓜腔说唱也曾让不少网友破防,然而“临时抱佛脚”像复读机一样repeat下去,我们也开始怀疑中文说唱的发展,是不是越来越抽象。
对于从小听着Jay-Z、Kanye West、Eminem、Dr.Dre等等美国顶流rapper长大的80后与90后来说,看到如今00后认可的这些中文rapper,难免会怀疑他们的创作能力,更怀疑他们代表作的艺术性与创新力。
在80后和90后看来,这些新生代中文rapper,确实玩得很过火,其实也不至于把华语说唱玩到game over。
从商业价值的角度来看,年轻人的喜好更加多元,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毕竟80后90后像00后05后这么大的时候,未尝不在追求个性化表达,哪怕是玩抽象的新生代中文rapper,同样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启发。
△今年9月,纽约中央公园,万妮达首场海外演唱会
当80后90后在体育场听周杰伦、陈奕迅、五月天、林俊杰的演唱会,00后05后也会去刚开业不久的livehouse和酒吧,听听揽佬和其他新声代中文rapper的演唱会,可见中文说唱哪怕越玩越抽象,未尝没给以演唱会为代表的文化产业带来一些值得肯定的新气象。
对于揽佬来说,比起创作风格引来的争议,那些差点让自己翻车翻到接不到商演的“黑料”更值得注意。
△揽佬接受访谈,不否认自己copy的黑历史
当然对于创作风格引来的争议,揽佬以及跟他一样红极一时也不用太在意,因为王尔德也说过——人生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更糟,也就是无人议论你。更何况揽佬说过自己不管江湖龙虎斗,这些事情也不会给他太多惊慌的理由。
这些年说起华语流行乐产业,网络上最常见的一个论调就是听了那么多年的歌,各大App名列前茅的还是周杰伦和陈奕迅。
△11月8日,Apple Music上海热门歌单,周董名作生命力依旧顽强
然而不可否认,同样爱听歌的00后不光会把喜欢的音乐人典藏收藏,而且会到音乐节和Livehouse“朝圣”。
不同于在体育馆举办的大型演唱会,这些在livehouse与酒吧举办的中小型演唱会,其实也给了不少新生代的rapper、乐队以及网络歌手更多登场机会,同时也给文化市场创造出更多灵活多云的生态位。
△今年8月,说唱组合Wolfgang在厦门某livehouse开演唱会,门口都是00后在排队
当然华语音乐江河日下的论断确实有些武断,毕竟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有自己喜欢的音乐人,比起60/70后的小虎队和四大天王、80/90后的陈奕迅和周杰伦,00后和10后自然也有自己喜欢的音乐人,就像大叔们喜欢王心凌,富婆们爱黎明,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喜欢的“周杰伦”一样的icon。
所以,与其像喷子们一样喷揽佬的音乐很low,不如想想看为什么揽佬能火。毕竟移动互联网时代你听的是歌不是调幅调频,不喜欢的风格与歌曲,
设计/视觉:L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