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异乡的夜,我打开了外婆的咸菜罐……|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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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   雪

主播:李鑫淼

原标题:《外婆的萝卜干漂洋过海》


小时候每到寒暑假,我都要去外婆家待大半个假期,多半为打牙祭。外婆和外公种着一片菜园,按着节气,各种蔬菜轮番亮相,柿子、豆角、辣椒、黄瓜、萝卜、白菜……既自己吃用,也拿去市场卖,一年就靠着菜园,也能攒下些钱,待我假期去了,自然每天都有好吃的。

外婆和外公是靠着一辆人力小三轮卖菜的,走街串巷时,偶尔也会到我们村子来,有时回到家,看到锁着的大门上挂着几大袋子蔬菜,就知道他们来过了。

初中后,我似乎一下子住不惯外婆家了,假期去玩一天,当天就回了。外出读书后,去得就更少了,一年去一次,也是匆匆来,又匆匆走,根本坐不住。

工作后,我去了海外。有一年休假,临去外婆家,母亲说,外婆经常念叨我好久没在那儿吃顿饭了,每次来了,饭也来不及吃就走了,不像小时候,到了就到处翻好吃的。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晚上本来约了发小聚聚的,便打电话推掉了。

到了外婆家,外婆听说我要留下吃饭,立马让外公去买了些菜。下午时,外婆就去厨房忙活起来了。我想进去帮忙,外婆不答应,我刚走进去,外婆就捉了我的手,反手按到背上,竟是一招利索的“擒拿手”,把我推了出来,几乎是“七擒七纵”后,我死了心,不再往里闯了。

饭菜很丰盛,像款待贵客。在靠近外婆的桌子一角,有个小碗,是一碗咸菜,我夹了一根,咬在嘴里,爽脆有声,咸香带辣,瞬间食指大动,配上热腾腾的米饭,不忍停筷。

外婆说,这是她自己做的萝卜干咸菜。但看我只是夹咸菜吃,她恼着要把咸菜端走。我说,在外边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咸菜。外婆问,外国没有咸菜吗?我说,就只见过酸黄瓜,咬一口,酸到后槽牙都要掉了。外婆呵呵笑了。那天,搭配着外婆做的萝卜干,一向不怎么吃晚饭的我,吃光了三碗米饭。

从外婆家走时,天色渐暗了,我和母亲推了电动车出门,外婆也跟上来,我拉着外婆让她回去,她又使出了“擒拿手”。

我骑着车子,母亲坐在后边,车子骑了好远,母亲在后边说,你看你外婆,还在那站着没回去呢。我回头望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像画中的淡淡的墨痕,凝固在暮色里的村子边。

在海外工作期间回国休假,大多要“兼职”做个快递员,很多快递从四面八方而来,都是同事让帮忙带的,我收了很多快递,塞了大半个箱子。

出发前一天,外婆和外公突然骑着三轮车来了,竟是来给我送一罐萝卜干咸菜。原来,我们走的第二天,外婆就切了好多萝卜条,晒了两三天,做了这一罐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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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行李箱,把这罐萝卜干咸菜塞了进去。

休假结束,我独自拎着两个箱子,从山东辗转去香港中转,飞往非洲。如今自己也算个差旅达人了,但每次从老家离开,还是怅然若失。

因为穿梭巴士的延迟,到机场时已经略晚了一些。我着急托运行李,可偏偏这时被提醒箱子里有电池,要开箱取出。收到的快递盒子我是没拆过的,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只好一一去拆,找出一块电池来就重新去扫描箱子,可一遍遍反复提醒还有电池,我几乎把东西都翻了出来放在外边,包括那罐萝卜干咸菜。因为快错过登机时间了,我着急得满头大汗,撕开一个快递时,手肘挥出去,当啷一声,那个罐子摔到了地上,玻璃和萝卜干散了一地,酱汁也流了出来。

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只能继续从快递里翻找电池。最后冲向海关口时,我回头看去,机场保洁正在清理那一地碎片。在飞机上坐下后,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外国小哥,他主动问,你还好吧?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对他说,我刚丢了两千美元。

这一罐萝卜干咸菜,成本或许只有几块钱,但价值却远非如此,尤其是联想到暮色中外婆那凝固的身影时。巨额财产的损失,仅能向这位外国小哥传递我心痛之一毫。

人就是经历过,才会成长的。

再次从国内出发去海外时,但凡收到快递,我都会一一打开,确定电池已经取出,而外婆送来的萝卜干,则被我转移到一个塑料罐子里,又用保鲜膜做了密封。

海外工作六年间,有几次,我携着一罐萝卜干漂洋过海,像凛冬夜行中,手捧着一个小暖炉。

海外工作压力大,我总是在夜里下班后吃了宵夜再入睡,这时我就切了豆干,和萝卜干咸菜拌在一起,这是味道蛮不错的菜肴。萝卜干爽脆有声,夜晚也似有人互诉衷肠。

咀嚼着萝卜干咸菜,想到外婆曾把它们摊到竹篾上,又爬上木梯,摆在青瓦上晾晒,我品到的是外婆针织衫上暖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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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成长


每一次离别,都是成长的代价,

在遥远的他乡,亲人烹制的美食,

承载了最温暖的记忆,

也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每一口,都饱含对家的深深眷恋,

令人柔软,也令人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