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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深地名故事分享会”日前在深圳福田区蓝书坊举办 赵桐曲摄

人与历史隐藏在地名里

本次分享会邀请到文史学者木木、尹昌龙、周华,由香港商报副总编辑王军主持。嘉宾们娓娓道来,和市民朋友分享了地名背后的历史与趣事。活动还吸引了三十余名深圳市福田区外国语小学的学生参与,学生们认真聆听,通过这堂校外公益课,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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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深地名故事分享会现场 赵桐曲摄

“理论和历史都相对抽象。如果历史是一部话剧,那么地理是它的舞台。”借用中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的话,木木向观众讲述了他与香港地名的渊源。“香港有两类地名,一类非常朴素,例如坑、冲、澳等;另一类则是在英国统治时期,用英国官员或皇族、亲王以及远征军的司令、战舰命名,只是一个符号。”这样的差异促使他对地名产生思考。“任何地名都有其来历,地名产生后在地域范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社会的人,与区域地名的缘分,实际上构成了个人与社会、历史和地域的连结。”机缘巧合之下,他在结束驻港工作之前,出版了著作《藏在地名里的香港》。到深圳工作后,又将对地名故事的探索延续到了深圳。“以地名为入口探索历史,历史不再是抽象的。它有人物、事件、地方和舞台,非常生动。”木木如是说。

尹昌龙曾在深圳特区文化研究中心、深圳出版集团任职,主导了如深圳书城等许多深圳公共文化基础建设,是深圳这座年轻城市的资深文化工作者。他认为从地名角度阅读一个地方的文化是一个解码的过程。通过钻研深圳地名的变迁,他发现深圳的地名早期大多以白话或客家话命名,如今在普通话发音下,个别地名的谐音寓意不佳,便进行了更改。例如福田以前叫上步区,其中还有一个庙叫下步庙,为了赋予更好的发展寓意,便改成了福田区。“古人对起名字非常讲究,地名里会加入很多意思,一个地方通过地名向外发送文化信号,需要我们去解码。”

尹昌龙观察到,深圳的地名有着明显的农业社会特征,例如沙头、沙尾、泥岗、笋岗等等。深圳有一个国家级文化产业基地叫大芬村,巅峰时期占据了国际市场70%以上的制作业务。即使到现在,大芬油画村每年的产值也达到数十亿元人民币。他分享道,这个向全世界出口油画,散发着芬芳韵味的地方,之前却叫大粪村。因为该地曾盛行养殖鸭子,生产大量鸭粪作为天然肥料,同时吸引人们来掏鸭粪,将之售卖或者用作庄稼堆肥。

从地名解码香港双维度

木木分享道,地名是个富矿,一开始是个地名,后来延伸出了事件、人物、寓意。通过一个小小的地名,可以解读到后面的世界。要了解香港,他建议从“两座山”“两个湾”和“两个环”入手。两座山,一座是太平山,一座是狮子山。太平山反映香港繁华的一面,狮子山反映香港艰苦奋斗的一面。两个湾,一个是铜锣湾,一个是浅水湾。铜锣湾展现香港作为购物中心的地位,是商业发达的象征,而浅水湾一直是历史、文化和生态保存得非常好的休闲豪宅集中地。两个不同维度的香港就此展现。

“小朋友们去过香港的哪里玩?”木木向现场的同学们提问。

“迪士尼!”小朋友回答。

“大家有没有去过中环?中环是在介绍香港众多地名时无法绕开的存在。”“环”在北方通常是指环状公路,香港有上环、中环、西环、下环(现湾仔),但它们并不是环状公路。原来在岭南,有一片区域也称为环。这也和广义的“环境”相关,例如“环顾四周”。英国殖民时期,最早把香港称为维多利亚城,分为东区、中区、西区,但中国人则称之为“环”。于是有了西环、上环、中环的名称,一直延续至今。

中环是香港当之无愧的中心,既是地理中心,也是行政中心,中环汇集了特区政府、高等法院、立法会等机构。金融是香港的重要产业,所有金融机构都要在中环设置公司,不然都好像排不上号,因此中环还是产业中心。中环又是文化娱乐中心,著名的兰桂坊就位于中环。中环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它的立体交通系统,上方天桥纵横,下方公路密布,地底地铁贯穿,还有维多利亚港(现中环码头)的船运,以及有直通机场的快速地铁。这个立体交通体系将小小中环的体量扩大若干倍。“它是一个很小的大都市”,木木概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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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会上展出由香港商报出版社出版的《港深地名故事》 赵桐曲摄

地名变迁与深圳城市发展

中环是香港的中心,那深圳的中心又是哪里呢?尹昌龙把中环的意象平移到深圳,讲述了深圳中心的发展变革。他分享道,早年深圳东部地区通常是客家人居住,而西部地区多聚集广府人,东部相对贫穷,西部相对富裕。南头过去一直是宝安县的中心。“以前西乡不叫西乡,叫附城公社,是指城镇的郊区。当年西乡的商业贸易非常发达,店铺林立、商船云集。如果把当年的西乡市集画下来,宛如清明上河图。”后来随着广九铁路的开通,宝安县的中心转移到深圳墟一带。

周华认为,地名浓缩了一个地方的集体记忆,从地名的变迁中,可以发现地域历史发展的脉络。深圳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但在大鹏考古发现新石器时代的沙丘遗址,表明在7000多年前深圳地区已经有人类活动的遗迹。而“深圳”这一地名最早在康熙年间编撰的新安县志中以“深圳墟”的名称出现,当时深圳墟是新安县的33个墟之一,位于现在的罗湖东门一带。

在周华看来,地名和国家、民族的命运也是息息相关的。谈起深圳的前身新安县,她分享道,在明朝万历年间建立新安县,并建县治于南头,辖地包括今天的深圳大部分地区及香港全部地区。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国占领原本属于新安县的香港岛,后又侵占九龙和新界。新安县被一分为二,形成现在的深圳和香港,“深圳和香港原本是一体的”。

民国时期(1914年)对全国地名进行调查,相对于现在的地名普查,发现全国很多地名重复。新安县与河南洛阳新安县同名,于是又恢复了原来的宝安县。“宝安的地名,是源于附近的一个宝山,宝山是有银矿的,得‘宝’而安,故名‘宝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最初宝安县县城位于南头,在1953年时将县城从南头迁到深圳镇,主要原因是深圳镇经济繁荣且人口众多,又通铁路便于管理。改革开放后,宝安县建设成为深圳市。

为何更名为深圳,而不是沿用宝安的地名呢?周华分享道,民国时期,香港铁路到内地的第一站就是深圳墟,深圳东部客家人与西部广府人的交往、贸易也需要经过深圳墟。1911年随着广九铁路的开通,深圳墟汇聚人流、物流、客流和商流,成为广九铁路的枢纽。深圳墟的知名度也越来越大,便逐渐形成了一个经济中心,成立了深圳镇。当时的深圳镇邻近香港,有罗湖口岸,往来的国际友人都知道深圳这个地名。于是顶层设计上从经济特区战略方向考虑,以吸引港资为目标,将深圳这个为香港人熟悉的地名作为这座改革城市的新名。

港深同源分流 再续前缘

“新安县的南头古城是深港之源,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过去的一座华南沿海小县城,如今产生了两座世界级的大都市,一个是香港,一个是深圳,今天作为核心引擎共同引领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王军感叹。香港和深圳在中华民族的近现代历史发展中都有重大的节点意义,作为重大历史的见证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深港人有责任将其反映、总结和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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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深地名故事分享会现场 赵桐曲摄

对于深港未来的发展,三位嘉宾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木木用两个词来形容:“第一个词是同源分流。这两座城市原本是一个县,即新安县,后来被分为两个城市,并且分别的时间并不短,至今已有180多年。”他指出,同源不代表相同,深港两城已经分开发展100多年,深圳人和香港人的行为习惯和思维方式是有区别的,这是必须正视的。

“第二个词是同向奔赴。最初成立深圳经济特区的重要原因是接受香港的辐射,当时香港已经是一个拥有500万人口的大城市,宝安县当时只有32万人。不考虑其他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仅凭人口来看,宝安在香港面前是一个小镇。香港长期发展南部。北部属于香港的边远地带,但香港在2019年提出发展北部都会区,说明香港开始主动与深圳进行融合。深港发挥各自优势,朝着同一目标前进。”木木说道。

尹昌龙则引用《三国演义》中的一句话来形容,“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提到,深圳河原本是穿城而过的城中河流,现在却是两城的界河,“我希望大家重新回到一家人的状态”。

周华用一个“缘”字来概括深港关系,两地地缘相近,人缘相亲,业缘相通,文缘相承。“深圳正在展开‘双区’建设,同时,深圳和香港也是粤港澳大湾区的核心引擎。希望这两颗明珠交相辉映。融合发展,共创未来。”

“港深地名故事分享会”第二期将于11月16日在香港深圳社团总会石门会所举行。届时将由历史学者、香港地方志中心副总编辑刘蜀永,历史学者、香港珠海学院教授萧国健向与会观众分享对港深历史文化的见解,再探港深历史渊源。

来源丨香港商报

记者:冯燕

编辑:叶慧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