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里与汉森
弗格斯·弗莱明在《北纬九十度》一书中，称罗伯特·E.皮尔里“无疑是极地探险史上最积极，也可能是最成功、最令人生厌的人”。1856年，皮尔里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父亲去世后，年幼的皮尔里随母亲搬到缅因州。1877年他从鲍登学院毕业，获得工程学学位，四年后加入美国海军。然而，他在职业生涯中并没有实际担任过海军工程师。1886年，他在格陵兰岛西海岸的小港口戈德港登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北极。他计划乘狗拉雪橇向东旅行，横穿广袤的格陵兰岛，这将会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但在进入内陆将近100英里后，他和他的同伴们不得不折返，计划以失败告终。
身穿北极服装的皮尔里
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皮尔里在1891—1892年、1893—1895年和1898—1902年先后三次到格陵兰岛探险。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向北推进，越来越接近他的终极目标——北极点。每次探险归国，他的名声都会更响亮一些。有两次探险，他的妻子约瑟芬·皮尔里随行出征，成为第一个参加北极探险的西方女性。皮尔里在一次旅行中摔断了腿，在另一次旅行中因冻伤失去了大多数脚趾，他越挫越勇，生存技能不断提高，成为美国迄今为止最有经验的极地旅行者。
1905年7月，他从纽约出发，开始了新一次的探险，乘坐以美国总统名字命名的“罗斯福”号向北航行，船长由罗伯特·巴特利特担任，此人在皮尔里未来的生活和北极探险史上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巴特利特的指挥下，“罗斯福”号穿过埃尔斯米尔岛和格陵兰岛之间的海峡，突破冰层、奋力前进，最终到达雪莱顿角的冬季营地。他们一直驻扎此地，直到天气适合才往向北500英里的极点行进。1906年3月，皮尔里和雪橇队出发了。几个星期以来，他们取得了很好的进展，但一些因素（如糟糕的天气、漂移的冰块和冰缝）减缓了他们的速度。无疑，这次皮尔里与北极点再次擦肩而过，但他依旧创造了新的最北纪录。据皮尔里说，1906年4月21日，他到达了北纬87°6′。回到美国后，他因将最北纪录进一步推近极点而备受赞誉。
“罗斯福”号
1908年7月6日，皮尔里从纽约启航，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到达极点的机会。如今他已年过五旬，而北极的环境对中年男子并不友好。“罗斯福”号的船长仍然是罗伯特·巴特利特，他驾驶船向北航行，到了距离北极点500英里的埃尔斯米尔岛北海岸，探险队只能在此过冬。1909年2月底，皮尔里最后一次冲击渴望已久的目标。补给队在途中的不同地点折返，直到3月31日，在北纬87°47′，探险队与最后一支补给队分道扬镳；一队人返回基地，另一队人继续冲刺北极点。罗伯特·巴特利特本以为自己会留在最后的冲刺队，皮尔里之前也给了他承诺，然而，这位“罗斯福”号的船长最终只能大失所望地与补给队一起返回基地。
罗斯福号甲板场景
在备感失落的巴特利特返回埃尔斯米尔岛的营地时，皮尔里、马修·汉森及四名因纽特猎人出发了，他们穿越最后的133英里到达了北极点。皮尔里说，4月6日，他们六个人到达了极点，圆了他半生的夙愿。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当他返回文明世界时，才得知另一位探险家也声称自己已经到达了北极点。更令人恼火的是，这位探险家说他比皮尔里和汉森早了将近一年时间。皮尔里认为这一言论简直耸人听闻，即使发表这一言论的是与他相识已久的弗雷德里克·库克博士。
到达极点的四个因纽特人
弗雷德里克·库克和悬而未定的主张
1865年，库克出生在纽约州的一个小镇上，父亲英年早逝，他随母亲搬到了布鲁克林。他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医学专业，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一年多后，加入了北极探险队，担任队医。探险队的领队是罗伯特·皮尔里，两人在20年后将会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如我们所知，从北极返回五年后，库克前往地球的另一端，他是登上德·杰拉什“贝尔吉卡”号的先驱之一，也是最早一批在南极洲过冬的人。在这两次探险中，库克表现出了堪称典范的决心，被同行视为坚强、聪明、勇敢的伙伴。20世纪初，库克已声名大噪，成为在世的极地探险家中最有才能的人之一。1901年，库克带领船队前往北极，救援可能遇到麻烦的皮尔里。
阿拉斯加安克雷奇海岸的冰川 ©曲枫
1903年，库克自己组织了一次探险，前往阿拉斯加，绕北美最高的山峰麦金利山前行，绘制当时无人涉足的领土地图，并寻找登顶麦金利山的方法。可惜，他两次登顶麦金利山的尝试都失败了。1906年，库克回到阿拉斯加，他对外声称自己登上了麦金利山的顶峰，大家对此深信不疑。库克回到纽约，受到了公众的欢迎与称赞，并当选为纽约市探险家俱乐部主席。这时他已经准备好了将最雄心勃勃的计划付诸行动，向北极进发。他先是抵达格陵兰岛北部一个名叫安纳托克的小定居点，1908年春天离开此地，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一年多。当他重新现身时，向大家讲述了自己的北极历险记。据库克说，他在两名因纽特人的陪同下，乘坐雪橇穿越冰冻的史密斯海峡，前往埃尔斯米尔岛。从那里，他向西穿过岛屿，到达阿克塞尔·海伯格岛，然后转而向北。库克表示，他在1908年4月22日到达了北极点。“我已经成功地完成了在我之前失败的所有勇敢者的梦想。”他后来写道。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说法。
阿拉斯加巴罗附近的北冰洋海域 ©曲枫
在随后的激辩中，皮尔里的支持者通过回顾库克早期的成就，认为库克之前曾发表过欺骗性言论。皮尔里的支持者认为，库克没有成功登顶麦金利山，他们说服库克的登山同伴艾德·巴里尔签署了一份宣誓书，否认登顶的说法。当然，未征服北极点却声称已经征服，这比未登顶北美最高峰却声称已登顶的行为更加恶劣。
挪威特罗姆瑟附近的岛屿 ©曲枫
库克极力捍卫自己言论的真实性。当批评人士指出他所提供的关于他到达极点的证据不可靠甚至根本不存在时，他悲愤地写道：“我是探险史上最屈辱的人。”他在与皮尔里支持者的舌战中落败了，这是他咎由自取，因为他没有做到他所宣称的事情。在库克发表关于到达极点的声明后不久，一位记者这样写道：“他将永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骗子之一。正是这场骗局而非发现北极点使他‘永垂不朽’。”一个多世纪过去了，这句话似乎仍然是对于弗雷德里克·库克作为极地探险家最简洁、最真实的陈述。
皮尔里赢得了与库克的争论，余生中，他作为第一个到达北极点的人而备受赞誉，而他的对手几乎被所有人痛斥、不屑一顾。但现在看来，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皮尔里本人也犯有误导公众的罪行。在遣返巴特利特后，他的极地旅程不可能到达他所记录的距离，也不可能比他在1906年“最北端”之旅中记录的距离还要远。他可能已无限接近极点，但并未真正到达那里。皮尔里和库克都撒了谎并歪曲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多年以来，大多数人都认为，1908或1909年之前并没有人真正到达北极点。
本文节选自《极地探险简史》，尼克·雷尼森著、王丽英译、曲枫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