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在山东省微山县微山湖召开新闻发布会，以“一批次一案例”的形式正式发布南四湖专案指导性案例。
南四湖流域生态环境受损公益诉讼案是最高检直接立案办理的公益诉讼案件。历时1年零11天，相关四级检察机关共办理公益诉讼案件205件，其中行政公益诉讼185件、民事公益诉讼20件。
发布会现场。最高检供图
北方最大的淡水湖成为“集中纳污区”
“南四湖”是微山湖、昭阳湖、独山湖、南阳湖四个相连湖的总称，其水系涉及鲁、苏、皖、豫4省8市34县（市、区），湖区面积1266平方公里，流域面积3.17万平方公里，是我国北方最大的淡水湖。
南四湖的地位殊为重要。它是京杭大运河航运交通要道，也是南水北调东线工程输水干线和重要调蓄水库，流域生态环境质量与沿湖200多万群众的生产生活乃至生命健康息息相关。
由于历史原因及沿湖地区地理区位不同、经济社会发展现状不一，长期以来沿湖各地对流域生态环境的治理重点、执法标准和监管方式存在较大差异，加之“无人管”“多头管”“交叉管”问题突出，导致南四湖成为“集中纳污区”。
湖区内山东、江苏两省41家煤矿企业排放的矿井水硫酸盐和全盐量等浓度严重超标，导致湖区水质下降，且废水排入农田降低农作物产量及品质。2021年初，山东省微山县湖区有“住家船”（渔民吃住和劳作都在船上）渔民4855户16332人，涉及12个乡镇（街道）53个村，生活污水直排入湖，生活垃圾随意丢弃，湖面漂浮、岸上成堆。水产养殖作为湖区农民的主要生产方式和经济来源，几乎半数以上湖面采用高密度的传统养殖方式，水体严重富营养化，劣化呈酱油色或者黑臭水体。此外，南四湖每年通行船舶约8.2万艘，且大多高于2000吨位，因各省对船舶和港口码头的管理要求不统一，有的船舶生活污水和含油废水放任直排，航道湖面常年漂浮生活垃圾。
虽然地方党委、政府十多年来致力于治污，南四湖流域生态环境有所改善，但因为多重污染交织、跨行政区划治理不统一，边治理边污染的局面未得到根本性扭转。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国家地表水环境监测数据显示，2020年8月汛期，南四湖流域多个断面出现Ⅳ类至劣Ⅴ类水质，高锰酸盐指数和总磷浓度明显超标。
生态环境部建议最高检提起公益诉讼，200余人组成专案组
2021年3月，生态环境部基于南四湖流域生态环境受损问题跨省级行政区划，又涉及生态环境、自然资源、交通运输、农业农村等多家行政执法机关，正式建议最高人民检察院以公益诉讼推动南四湖流域生态环境治理。
同年3月下旬，最高检联合生态环境部实地调研南四湖流域生态环境受损问题，并组织山东、江苏、安徽、河南四省检察机关开展初步调查。鉴于该流域生态环境受损问题严重复杂，且案涉违法主体众多，2021年4月8日，最高检决定直接进行公益诉讼立案，并成立由四级检察机关组成的一体化办案团队。最高检设办案组，由大检察官任办案组组长；山东、江苏、安徽三省设办案分组，同时成立由最高检和地方检察机关专业技术人员组成的技术分组。办案组共调用200余名公益诉讼业务骨干、检察技术人员和司法警察。
首次运用卫星遥感技术，确定南四湖全域问题点位520个
南四湖湖区面积大，水网纵横，鱼塘成群，厂矿村庄星罗棋布，如果仅凭传统调查方式，难以完成全流域黑臭水体等污染点的排查任务。
鉴于卫星遥感技术监测范围大、时间频次高，非常适合对跨区域、大面积地表进行持续的成像观察，又可采用远超肉眼感知能力的多光谱成像技术精准监测富营养化、悬浮物浓度、黑臭水体等水体污染指数，最高检办案组委托中国科学院空天信息创新研究院首次运用卫星遥感和大数据技术监测排查南四湖全域污染问题。
卫星遥感监测数据表明，至2020年10月，南四湖水体富营养化程度高的水体区域占比24%，黑臭指数高的水体区域占比15%，水体悬浮物浓度高的水体区域占比14%。部分区域、部分时段，尤其是汛期水质超标情况明显。
结合多种监测技术手段，办案组共发现水环境污染类、土地利用类和涉污企业类问题点位520个，分别为黑臭水体183处，水体富营养化58处，水体悬浮物污染40处，采石、采矿造成生态环境破坏38处，采煤塌陷区造成生态环境破坏58处，土地利用变化9处，涉污工矿企业厂区134处。办案组经综合分析，确定重点问题线索84条，分别移交三省办案分组开展实地核查。
同时，技术分组参与现场办案，协助检察官审查涉案企业环境影响评价批复文件、排污许可证等相关证据，并直接参与现场勘验，完成对采集样品中化学需氧量、氨氮、总磷、硫酸盐等多种污染物共650余项指标的定量检测。
南四湖专案推动四省统一水污染物排放标准
办案过程中，对于案件事实较为明确、办案阻力较小的案件线索，以交办或指定管辖方式交市级以下检察机关依法办理；对于省内跨两个以上地级行政区划或者办案阻力较大的案件线索，交省级检察院依法办理；对于跨两个以上省级行政区划的案件线索，最高检直接立案办理。四级检察机关共立案办理公益诉讼案件205件，其中，山东、江苏省级检察院立案8件，最高检直接立案1件。
调查发现，南四湖自然保护区内40余家煤矿企业外排废水硫酸盐严重超标。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应当追究相关主体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包括惩罚性赔偿或者生态修复的责任。
办案组优先督促行政机关对违法企业启动生态环境损害赔偿程序，对不立案启动索赔程序的，或者经过磋商未达成一致，赔偿权利人又不提起诉讼的，检察机关发挥补充性、兜底性作用，依法提起民事公益诉讼。山东办案分组将相关案件线索移交山东省生态环境厅后，督促和支持生态环境部门分别与24家违法排污的煤矿企业达成《生态环境损害赔偿磋商协议》，涉及赔偿金额8.5亿元。对未立案启动索赔程序的，检察机关依法提起民事公益诉讼5件，追偿生态环境修复费用1268万元。
通过办案，督促相关行政机关依法履职，多重污染在根源上得到控制，基本形成全流域上下游贯通一体的生态环境治理格局。根据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国控断面水质监测数据，与上年同期相比，2021年8月南四湖二级坝点位的水质由Ⅴ类好转至Ⅲ类，14个入湖河流站点的总磷、高锰酸盐指数明显好转。2022年，中国环境监测总站监测数据显示，南四湖流域国控断面水质优良比例历史上首次达到100%。
在南四湖专案的推动下，生态环境部会同山东、江苏、安徽、河南四省生态环境部门开展了南四湖流域统一水污染物排放标准编制工作。四省在此基础上，分别制定或修订了本省南四湖流域水污染物综合排放标准，于2023年9月发布，今年4月1日起开始实施。这也是首次由国家牵头统一编制、以地方标准形式发布的流域型综合排放标准。
新京报记者 行海洋
编辑 樊一婧 校对 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