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葳蕤陈风
写在赴南极一周年之际。环行世界,发现地球不同的美,给寻常生活增添色彩;补写游记,再次仰望星辰大海,重燃对那片净土的热爱。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已整一年了,忽然记起还没完整地写写去了南极的林林总总。这个值得回忆也是生命绽放的地方,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分享探秘它的精彩片段吧。
皑皑雪山下,企鹅们排成一字长队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去南极旅行,是我早已有的心愿。与往常不同的它不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需要提前做系列准备,包括心理、身体、装备和有关专业知识的获取等。譬如在体质方面,我提前半年去了世界第三极西藏海拔5036米的卡诺拉冰川,试着对高反、雪地健步和御寒等等的适应。南极的风很冷,从外套到手套,需要保暖防水的双层功能;南极紫外线很强,防晒霜和墨镜必备;南极的路很远,旅途辗转要有好的体力还要有足够的耐力。
拉萨布达拉宫广场,夜色中的一份安宁与美丽。
西藏卡若拉冰川。
做了种种准备后,去年(2023)11月17日,由上海浦东机场搭乘TK027土耳其航空,一路向西飞行12小时10分钟,到达伊斯坦布尔已是当地时间次日早晨,然后转TK015折向西南飞行,途经南半球最大城市圣保罗时,降落瓜鲁柳斯国际机场,不出舱在飞机上无聊地等待一个半钟点,接着又起飞,前往更为遥远的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一天在飞机上待了18小时20分,等到一路风尘下榻酒店已是19日凌晨了,可谓千山万水,因为我们飞越了世界上最长的安第斯山脉。欣慰的是旅行社安排的酒店高大宽敞,设施完善,是一家国际连锁品牌喜来登。
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转机中……
俯瞰夜幕下南美洲最大的城市圣保罗。
来到这里,先不急着直奔主题,不妨去看看南美洲著名景观、位于巴西和阿根廷交界的伊瓜苏瀑布,领略万马奔腾的磅礴气势,倾听立体环绕的飞瀑咆哮 ,以此壮阔与震撼之美呼应南极之旅。这边气息还未平复,又一个令人惊叹接踵而至——南美洲有个美丽的地标被称为三重边境,即在伊瓜苏河和巴拉那河交汇的地方,将巴西、阿根廷和巴拉圭三国分开。这一天,中国移动话费结算单上额外加收了一项邻国漫游费。一脚踏三国,何地之有?
布宜诺斯艾利斯七九大道570号探戈剧场。入夜,观看阿根廷国粹探戈舞表演的人们。
著名的伊瓜苏瀑布。
浪遏飞舟。迎着伊瓜苏瀑布前行的勇敢者们。
享得一份闲适的地球村人们,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
三重边境。
每到一座城市,总会去看看它的历史与文化。
看完天然绝妙的大瀑布和周边景致,回布宜诺斯艾利斯稍事休息后,换乘AR1886阿根廷航空飞往天边小城乌斯怀亚。小城地处南纬54°47′、西经68°20′,依山面海而建,别致美丽,街道不宽,且十分干净,是阿根廷火地岛省首府,世界上最南端的城市,与南极洲隔海相望,也经常被称为世界尽头。如今,世界之最的名头虽被2019年设市的智利小镇威廉斯港超越,但人们的印象里,乌斯怀亚依旧是心目中的世界最南端。它距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3200公里,而距南极洲仅800公里,使其成为理想的起航以及补给基地。22日午餐后,我们登临已在码头等候的法国全球“十佳精品邮轮”庞洛星辉号,船长julien DUROUSSY及船员列队欢迎此次前往南极洲的224名各国游客。
乌斯怀亚机场。
乌斯怀亚港。
乌斯怀亚机场一侧的雪山。
船上有资料介绍:邮轮长142米,宽18米,7个甲板楼层,最大航速16节,配置稳定器(这是大家最为关注的点),145名船员为游客提供规范服务。船舱装饰优雅精致,我和安徽合肥的夏部长住一间舱房,室内面积比宾馆的标准间要小许多,两张床铺放下后基本上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但阳台、卫生间、壁橱、沙发一应俱全,在房间里面抬头就能欣赏到别样的海景;三个别具一格的餐厅和一个午后起供应到夜间的酒吧,让你换着口味体验法式牛排、红酒和国际特色小吃;剧院、演艺、迷你秀、健身中心、瑜伽、泳池、SPA、美容院、医务室等设施齐全。我们需要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大家庭里度过10个夜晚11个白天,来实现酝酿已久的梦想。
欣赏邮轮上艺术家表演。
自助酒吧。
登船后的第一件事是全体游客参与有关海上生命安全的弃船演习,若遇险情警报骤响,立马奔赴指定位置集合,既提高对弃船行动的认知和应对能力,也增加了对未知航程的紧张心理。回舱房没多久,随着一声长鸣的汽笛声,我们乘坐的邮轮迎着夕阳,启航……
航行中的庞洛星辉号邮轮。
邮轮向茫茫的冰雪世界驶去。被称之为世界第七大洲的土地上,荒无人烟,也不属于任何国家,2350米的平均海拔,成为世界上以洲为单位的项目之最,80%的面积被千年冰雪覆盖,有“白色荒漠”之称。在经过连通南太平洋与南大西洋的比格尔海峡时,突然想起王家卫电影《春光乍泄》中的一段对话:
“准备去哪儿?”
“慢慢走,去一个叫乌斯怀亚的地方。”
“冷冷的,去干嘛?”
“听说那是世界的尽头,所以想去看一看嘛。你去过没有?听说那儿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许多人知道乌斯怀亚大体是因为王家卫的这部电影。来到这里,失恋与不失恋的人都喜欢看看的灯塔叫“Faro Les Eclaireurs”,过了它,再往前就是德雷克海峡了。
在这里,大自然的壮阔与人类的冒险史融为一体,给每一位旅行探索者带来触动与震撼。这片以世界史上“盗”名远扬的“海上魔王”、英国航海家弗朗西斯•德雷克命名的水域,风暴成为其主宰。
日夜汹涌于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与南极洲南设得兰群岛之间,除且风高浪急,还有低温。德雷克海峡年平均气温只有3-5℃,七月份最低达零下20℃。全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暴风雪天气,即便是万吨巨轮,在这般波涛汹涌裹挟严寒的洋面上,也会被震颤得像一片树叶,曾经使无数往来的船只葬身海底。于是,德雷克海峡被称之为“杀人的西风带”“暴风走廊”“魔鬼海峡”等,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让每一个途径这里的人们心生恐惧。而我们将往返两次,四天四晚的时间全部在这片“魔鬼海峡”航行。
作者穿着“北极狐”登上庞洛星辉号邮轮。夏毓平 摄
Seasick,在特殊的境遇中被翻译成了“妖魔化晕船”。从船方播放的资料视频里,我看到了就是我们乘坐的庞洛星辉号在经过德雷克海峡时倾斜而剧烈的晃动将餐桌上的瓢碗杯具顷刻间甩向船体一侧的画面,这对于游客的考验可想而知。这天,船方为稳定全体队友的情绪,给每个舱房送上了青苹果,据说,这能“望苹止晕”。相对于身边的队友都事先服用了晕船药、耳根粘了晕船贴,我宁愿相信“青苹果”以魔治魔的力量。
“望苹止晕”。老夏与我住的舱房里摆放着青苹果。
以船长名义招待的红酒晚宴结束不久,我们开始穿越德雷克海峡。船方按已有经验在邮轮走廊两侧隔三五米都放置着呕吐袋子,已确有队友在使用。晃动的船体,虽不能说剧烈,但在舱层间行走需要借助两边的扶手,而放在桌面的苹果早已滚落到墙角边,偌大的餐厅里也没有多少人用早餐,大多是因为晕船起不了床,老夏与我依然“赴早”。
船长红酒晚宴上的菜品,法国人的浪漫无处不在。
邮轮西餐厅,我们正干杯浙江义乌金总带去的金门高粱,闻香而来且喝惯了拉图酒庄红酒的大厨品尝后,直呼带劲。
在船上的这些天,我俩吃嘛嘛香,而煎蛋牛奶成为早餐必选。后来餐厅的几位帅小伙“Good morning”后,就接着用中文说“煎蛋”。老夏记着许多英文单词,关键时刻都能蹦出几个派上用场。早餐前我都有喝蜂蜜水的习惯,以调节肠胃功能,帮助人体消化吸收,老夏也每每学着来一杯。朝夕相处中,我们无论进行哪个科目,都会互相提醒,彼此照顾,因默契而成了一对老友。其他队友只要见我俩不在一块儿时,就会问起谁谁去哪了。来到南极后,你一定会体会到,极其严酷的自然环境要求我们必须以健康的身体饱满的精神作为惟一“护照”,而坚持就是胜利。当揪着心也是最难熬的两天两夜过去后,一众队友在船舱、在甲板庆祝我们安然度过如雷贯耳的德雷克海峡时,船长特别提到这是这么些年来少有的幸运,他说要感谢上苍的眷顾。
纷飞雪花中的三队友。左为安徽合肥老夏,右为甘肃兰州老陈,中为作者。陈文彬 摄
如果将出海必经的比格尔海峡比作轻柔舒缓的序曲,那么穿越德雷克将是一支强烈奔放的蓝色狂想曲——令你我眩晕至天昏地暗的 “死亡重金属”,恰似“碾核”(Grindcore)般的电吉他快速反复、几无旋律的和弦、速击狂踩的双大鼓一般……不过,当你正澎湃在这山呼海啸动人心魄的音符中时,直击人灵魂的天籁之音——洁白无尘的真实南极就出现在了大伙儿面前,自然欢呼雀跃一番。
冲锋舟上的队友们。
远处背景为庞洛星辉号邮轮。
漂移的冰山。
漂移的冰山。
在未来的行程中我们将巡游威尔海敏娜湾、佛兰德斯湾、多利安湾、波特尔角、半月湾、天堂湾、利马尔水道、佛兰德斯湾、普勒诺岛近在咫尺的查尔科特港、登陆达莫伊角、徒步登顶白雪皑皑的雪山,抚摸一眼万年的南极黑冰,近距离问候威德尔海豹、帽带企鹅、金图企鹅、与大型虎鲸和座头鲸相遇。如果有幸遇到南极种类稀少,但数量却相当可观的雪鹱、花斑鹱、黄蹼洋海燕、漂泊信天翁、燕鸥、黑背鸥、南极贼鸥……海鸟中的几种,那将是无比幸运了。
邮轮上每天都有讲座,自然学家讲述海洋知识,认识各种企鹅、鸟类,讲“冰世界”、磷虾家族,了解登陆规则和注意事项。南极虽不属于任何国家,但谁都必须遵守“南极公约”。每次登陆前都要对所有队员暴露在外的衣着和装备吸尘,避免外界物种侵入。登陆上岛后,除了靴子可以与地面接触,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得着地。
登顶雪峰要比寻常登山多花上几倍的气力。由于积雪深厚疏松又脚蹬没膝的沉重靴子,前脚踩进去,后脚就很难拔出来,行进间如若遇见迎面走来的企鹅,还得主动让道,与之保持五米距离。据说1983年时这里的极端最低气温达-89.2℃。俗话说,冷在风里。要知道南极最大风速为每秒100米,可谓风刀霜剑。一方面寒冷到刺骨,一方面又因全副武装徒步跋涉而导致汗流浃背。此刻,在夹带诸多未知的自然界面前,全身仿佛激发出了一种重返远古冰河时期的勇气和探索精神,只顾奋勇向上。
邮轮探险队员。
高山仰止。作者第一天登上雪山时的振奋场景;横幅为老夏书写并准备,中国书法在南极留下墨影。李平 摄
队员们如遇见这里的主人,得给它让路。
西方航海界有种说法:咆哮的南纬40°,狂暴的南纬50°,尖叫的南纬60°。进入南极,最爽的要数坐上冲锋舟穿梭于雪山冰川之间,饱览原始状的大自然景观。这时,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睁大眼睛看,当遇见这里的主人时,冲锋舟会停下来,让我们静静的远观、拍照。因为这里是威徳尔海豹的栖息地。身旁,大小不一的浮冰不时地漂移而过,冲锋舟前行时还得避开它绕道走;远处,阳光下静默的雪山与蓝天白云共同点缀着这个色彩单纯的静谧世界。你看,如镜的洋面上,冰川晶雪倒影相连,透着幽幽的蓝,如此真实,又如此梦幻,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就是再多长几双眼睛,也看不够天地间的这般造化。
查尔科特港(Port Charcot)南侧是普勒诺岛(Pléneau Bay,南纬65º06´S,西经64º0´W),是以法国南极探险队摄影师保罗·普勒诺(Paul Pléneau)名字命名也是南极半岛上旅行者较少涉及的岛屿之一,这里常常有许多冰山搁浅,形成“冰山广场”。巨大的冰山由几何状、锯齿状和类似各种雕刻图案组成,天然成为大自然迷人而有机的艺术作品。这里,还是南极最大的巴布亚企鹅Gentoo Penguins(又叫金图企鹅)栖息地,南极最美的地方,也是我心目中的颜值巅峰。这天,探险队领队john FRICK掌舵冲锋舟并事先准备了香槟酒,让我们共同为这震撼人心的自然之美举杯!
裸露的手指有些僵硬。
探险队领队john FRICK开香槟庆贺。
经过多利安湾时,我们登上了位于南纬64°49′S、西经63°31′W的达摩角。这里曾是英国人和阿根廷人于1928年设立的第一个南极站,阿根廷木屋的整面墙壁上清晰地画着国旗,现已废弃。英国人修建的木屋为黄墙黑顶,看上去要稍大一些,1975年到1993年间为停机坪操作中心,现为探险人员提供紧急之需。2009年被确定为南极第84号历史遗迹,并对外开放。
走进木屋,只见左侧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右侧则摆放着各种罐头食物和炉灶等设施,相当于厨房,中间是两张餐桌。我对窗口的一把大茶壶和它上方有序的挂着13只型号颜色不同的茶缸感兴趣,想必这般用心的主人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我赶紧来了个摄影特写存念,以备待考。往里走,是一个小走廊,两边摆放着探险用的工具设备,头顶搁板上有糖和压缩饼干等食物储备。穿过走廊进入里间,是上下铺的床,摆放着早期探险人员用过的衣服、帽子以及雪地鞋。这也是南极洲为数不多的人文景观。
英国人修建的小木屋里藏着故事。
由于在达摩角的停留时间比较充裕,我走出木屋,独自登上皑皑雪坡最高处,放眼望去,南极特有的博大与纯净,将我引入天人合一的无垠境界……此刻,是悠长的放松,也是最深切的治愈;此行,可谓是刷新思维的一次智慧远航。
费孝通先生在写游记的时候,曾经引用过一句西谚:“去过一次的地方可以说起一辈子,而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却一天也说不起。”南极是地球上另一幅银装素裹瑰丽壮阔且又极度脆弱的人类文明图画。正基于此,它吸引着旅行爱好者毅然前往探险观光;同时,从南极回来后也会有一种无比的满足和成就感,仿佛完成了人生理想中的某个部分。
驾驶舱。大副回眸一笑。
是啊,一次南极旅游,一辈子的说头。当我老了,身体走不动了的时候,找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搬一把椅子坐在自家门前的院落里,翻着这些照片和文字,加上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讲给自己与身边的人听……
(图片除署名外均由作者拍摄)
2024年11月13日草于西溪云心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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