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0日,岭南影响力·2024在广州中山纪念堂开幕,活动围绕创新发展、全球布局、能碳管理等主题,探讨高质量发展机遇。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长、广开首席产业研究院院长兼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在接受南都·湾财社“湾区金融一线·大咖谈”栏目采访时表示,粤港澳大湾区因其市场化程度高、产业聚集度高等特性,在未来新质生产力发展及解决部分“卡脖子”问题上具备显著优势和潜力。
在谈及未来中美贸易趋势时,他指出,特朗普重回白宫对中国的影响必然会比上一次大,中国需要做好深入研究和充分准备。要运用自身优势积极进行应对,如进一步扩大开放,加大力度拓展出口多元化发展空间,加快国内制造业“出海”步伐,允许人民币适度贬值等等。
11月10日,广开首席产研院院长连平在“岭南影响力·2024”活动上发表演讲。
【人物简介】
连平,广开首席产业研究院院长兼首席经济学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长、复旦大学管理学院特聘教授、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兼聘教授、亚洲金融智库首席经济学家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经济学会副会长、上海首席经济学家发展中心理事长。
多次担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特聘专家。曾任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特聘专家、中国金融40人论坛常务理事和特邀成员、中国银行业协会行业发展研究委员会主任、2007-2019年任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主要研究领域涉及宏观经济运行与政策、国际金融和商业银行。发表文章660余篇,出版著作18部,主持完成国家级、省部级以上研究课题30余项,多次获奖。
谈新质生产力:
在解决“卡脖子”问题上
大湾区有显著优势和潜力
11月10日,广开首席产研院院长连平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采访。
南都·湾财社:“新质生产力”是近年来的经济热词,您认为对于粤港澳大湾区来说,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关键要素有哪些?同时,大湾区接下来在可以在哪些领域重点发力?
连平:大湾区在过去主要承接了欧美、日本、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的先进产业转移,从而奠定了良好的产业基础。鉴于此,未来大湾区在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将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然而,就战略性新兴产业而言,当前我们在半导体芯片产业、人工智能产业、量子技术及生物医药产业等方面仍存在一些“卡脖子”问题。粤港澳大湾区因其市场化程度高、产业聚集度高和研发投入水平高等特性,具备显著优势,在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也有更大潜力,尤其是在解决上述“卡脖子”问题方面。加快大湾区在科技创新方面快速发展,将为国家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带来强劲动力。
谈科技金融:
应完善政府和银行
对科创事业的支持
南都·湾财社:您曾在2019年就提出:金融科技与传统金融机构之间相互合作必定是主流,当前趋势也验证了您的说法。“金融五篇大文章”提出已有一年之久,在您的观察中,当前湾区科技金融发展进程处于哪个阶段,存在哪些问题和挑战?
连平:大湾区可以说是我国科技金融的“领头羊”之一,最近这些年,由于政策的推动和相关资源的投入,大湾区科技金融有很大的进步。
我们应该看到,支持科技创新和科创事业,金融是极为重要的手段。没有金融的支持,科技创新和科创事业将举步维艰。问题就在于如何更好地发挥金融的支持作用。科技创新具有风险相对较大的特点,通常前期投入巨大,一旦失败,投入很可能付诸东流。
因此,要有能够有效承担风险的金融支持。然而我国金融体系明显以间接金融为主,即主要以银行金融为主。银行吸收的是存款人的资金,将其大量投入高风险的科技创新,让存款人承担很大的风险,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科创事业在发展初期又最为需要资金投入,正如当下的口号“投早投小”,其中“投早”是一个重要方面。
在完善和加强金融支持方面,近年来虽有诸多推进,但仍存在不足。这是包括京津冀、长三角在内都存在的共性问题。我国金融体系庞大,但从结构上看,能有效用于支持科创事业发展的资金占比仍有待提高。
这就需要我们主动调整金融体系与科创事业的匹配度。从承担风险的角度来说,主要有两个方面的直接融资途径,其一是风投和创投,因其具有较好的风险承受能力,长期以来一直是科创事业的天然盟友。其二是股票市场。风投和创投往往以企业上市为目标,一旦上市便能获得良好收益。
所以,股票市场的发展尤为重要。但一个时期以来股票市场较为低迷,近期在政策强力推动下才有起色。所以,股票市场和风投、创投的发展,这是未来科创金融发展的重点。
此外,政府基金投入和银行支持对于科创事业也是必须的,但目前这两方面的支持仍需改善。政府支持虽在前端和早期发挥了引领作用,但市场化程度较低,可能需要关注投入过度和重复等问题,以避免一哄而上,导致产能过剩的现象出现。
我认为,大湾区在这方面未来的发展条件较好,因其市场化程度相对较高,且有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参与其中。如何充分发挥香港市场的功能,支持大湾区的科创事业发展,未来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南都·湾财社:除科技金融外,粤港澳大湾区在发展哪些特色金融方面还具有优势?
连平:大湾区经济结构具有开放度较高的特点。在这种情况下,金融应更好地支持对外开放的发展。这需要内地与港澳地区加强沟通,创新举措以支持经济国际化,助力企业走出去。
当前,国际市场“山雨欲来风满楼”,贸易摩擦频发。我们需发展中国金融在离岸市场的经营能力,如在欧洲、美国等地,让我们的金融体系包括商业银行、投资银行等更好地支持企业走出去,通过针对性的开放型金融支持,使中国企业在海外能更好地发挥功能,提升企业生存和经营能力。
另一方面,粤港澳大湾区拥有两个金融中心 —— 香港和深圳,这是湾区的金融优势所在。在推进湾区发展的规划和管理过程中,应更好地发挥这两个金融中心的功能,为湾区新质生产力发展带来更大更为有效的金融支持。
谈中美贸易:
中国应全力以赴针锋相对
探索中美未来新合作方式
南都·湾财社:您刚刚谈到了中美贸易趋势,能否再具体谈一谈,特朗普再次当选对中国会产生哪些影响?
连平:特朗普再度执政对中国的影响必然会比上一次大。他在竞选中提出要对中国加征60%关税,虽有喊口号的成分,但却充分显现了贸易领域是他遏制中国经济的主要目标方向,必定会深入谋划后采取行动。至少会寻求对自身伤害较小的产品和领域加大力度加征关税,将那些对美国国内物价影响大、与老百姓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产品尽可能地排除在打击范围之外。
由于中美贸易量巨大,有相当多的领域存在美国可以下手的点。2018-2019年美国对华实施了三次加征关税,美国物价确实受到上涨压力,但紧接着2020年疫情暴发,美联储大幅放水导致2021年后物价大幅上升,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此前贸易战对物价的影响。
在美国,在加征关税与物价上涨问题上的看法存在分歧,但此次特朗普肯定会比上一次考虑得更加周全,可能会在认真谋划后推出更多针对性措施,寻找更有利于美国的目标,在力度和合理性方面进行调整。同时在对中国出口方面会更加重视加高“小院高墙”,处心积虑地阻挡高新技术流入中国,继续对华实施“卡脖子”,阻断中国产业链发展。
因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不能盲目地认为中国出口有韧性、贸易规模大就轻视来自美国的挑战。毕竟美国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之一,而美元又是最重要的贸易与支付结算货币和投资交易货币。尤其是特朗普施政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随意性和强制性。我们需要前瞻性地做好深入研究和充分准备。在战略上要藐视特朗普的关税大棒,在战术上则应加以高度重视;积极发挥自身优势,全面、前瞻、有效地予以应对。
南都·湾财社:那中国应该如何有效应对呢?
连平:面对新挑战和新变局,中国应当全力以赴,针锋相对,同时敞开胸怀扩大开放,务实探索中美未来新的合作方式。
一是加快改革步伐,有力促进内需特别是服务消费发展。比如,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来源;加快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步伐,扩大服务消费需求增长的基数和增量;加快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大幅提升农民服务消费能力;改革相关税制,提升中高净值群体的消费意愿等。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二是加大力度拓展出口多元化发展空间。大力发展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往来,尤其注重与“一带一路”沿线、中东欧、中亚、南亚、拉美等地区的贸易联系,扩大发展中国家地区的贸易朋友圈,开拓国际市场并扩大出口份额。支持跨境电商拓展和海外仓建设。
三是进一步改善我国的国际营商环境。对接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社会信用等市场经济基础制度,进一步减少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引导更多外资投向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以及高新技术、节能环保等领域。
四是加快国内制造企业的“出海”步伐。特朗普当选后,其关注的国内首要目标是增加就业。在“让制造业回流美国”政策的推动下,美国企业对海外投资很有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大幅度收缩,对此,中国可积极鼓励和扶持国内企业“出海”,既包括传统制造企业“出海”,也包括生物医药、新能源、智能制造等领域的先进制造企业“出海”。从“出海”目的地来看,不但可以进军美国企业收缩或退出的东盟、中东、欧洲等地区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甚至还可进军美国本土市场,通过加大对美投资来增进双方经济融合度,让美国单方面的“脱钩”实际上变成不可能,同时还能带动国内原材料和零部件等上游产品出口。
五是允许人民币阶段性适度贬值。适当的贬值能够很好地对冲和缓和外部冲击,让宏观政策可以腾出手来,针对国内需求和供给、总量和结构等各方面问题更好地进行应对,以较低的成本顺利达成政策目标;对于国内出口企业而言,也是面对外部不公平市场环境的一种自发保护。相关企业应秉持汇率中性原则,理性谨慎规避汇率波动风险。
统筹:任先博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 马青 刘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