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直播间1599元的低价飞天茅台，却被客服告知不开发票，没多久店铺竟显示已关店。”
“主播口播产品信息只提‘茅台集团’，却对企业全称中的‘保健酒业’只字不提，到底厂家是谁？”
“买赠促销并不稀奇，但主播对赠品介绍含含糊糊，收到的赠品与预期不符。”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刚过去的双11期间，电商平台直播间“低价”“破价”“补贴”等营销手段花样百出，不少消费者也发现，“促销套路”背后存在的一些乱象。
近日，剑南春、五粮液在接连发布的告知书中提醒消费者警惕打着“破价”“补贴”等名义售假行为，贵州茅台酒厂（集团）保健酒业有限公司也发布声明，警惕违规利用“茅台集团”等误导消费者行为。
专家提示消费者，在直播间等线上购买商品时，要及时保留证据，包括直播的视频截图、商品页面的描述、下单记录、与商家的沟通记录等，这些都能作为后续维权的依据。
“低价诱惑”真假难辨
“53度500毫升的飞天茅台仅1599元”，10月31日和11月4日，消费者宋女士在某平台刷直播时接连看到名为“黔世台酒业”“环球酒业”的两个直播间售卖低价茅台。
当听到主播 “1599元的低价是为结交朋友，每人限量”“支持检验和茅台官网溯源”“从茅台总仓发货”“7天无理由退货”等各种说辞，让宋女士对产品正品的信任度提升不少，产生下单尝试的冲动。
直播间售卖的飞天茅台仅1599元，店铺称不开票，有网友称下单迟迟不发货。直播间截图
宋女士介绍，上述两个直播间售卖的低价茅台均显示来自标注新开店铺的“玖拾酱茅香”，但店铺页面并未标明飞天茅台相关产品信息，仅标称“双十一好礼正品保障，高端礼盒套装，两盒送礼袋”。当她咨询店铺是否开发票，客服则称“这个价开不了发票”。
宋女士还注意到，直播间不少网友质疑真假，也有网友称下单后拍下该产品后几天都没有发货，而店铺称48小时内发货。更令她惊讶的是，几天后当她再去店铺查看该商品购买链接，显示商品过期不存在，而关联店铺也显示已关店，店铺客服也不再回复信息。
用低价名酒引流套路不少，比如拍下后店铺不按时或者不发货，货不对板，还存在仿冒品等多种情况。在黑猫投诉平台，也有一些网友投诉此前在电商平台购买1599元茅台后，怀疑质量问题再去找店铺维权时，却发现店铺关店等情况。
新京报记者以消费者身份咨询某平台客服了解到，店铺关闭一般分为商家主动关店，以及店铺因为被举报投诉等异常问题被平台管控而关店，对于下架产品和关店后的维护，客服称一般下单后15天内可以申请平台介入，但超过时限以后再维权就会很困难。
今年双11，剑南春、五粮液相继发布公告“打假”。剑南春在致消费者的告知书中提到，部分非授权店铺或直播间为让消费者放松警惕，打着“假一罚十” “破价” “补贴”等名义进行销售，消费者购买后一旦遇到假冒伪劣商品或发现商品存在瑕疵，不仅退换货条件苛刻，无法兑现承诺，而且还面临店铺突然关闭，售后服务无法保障，自身合法权益受到侵害。
五粮液日前也发布公告，提醒消费者在电商平台购物时注意权益保护，务必索要发票等凭证。
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表示，如果消费者遇到商品下架、店铺关闭的情况，并不会影响消费者和销售者之间已经成立的买卖合同。销售者需要履行合同的约定向消费者交付相关的产品，否则构成合同违约。
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郝庆丰建议，消费者购买商品时要做好证据的保留，包括直播的视频截图、商品页面的描述、下单记录、与商家的沟通记录等，这些都能作为后续维权的依据。即使一些平台规定15天后维权有一定难度，但仍应尽快向平台反映情况，说明自己的遭遇和诉求，要求平台协助解决。同时，消费者还可以通过向消协投诉、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以及寻求法律援助等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雾里看花”的赠品套路
赠品也是卖家“卷”价格的营销手段。将赠品的价格附加至商品中，烘托出一种所谓低价的氛围，成为直播间主播惯用的套路。
10月31日，消费者石先生在某电商平台直播间刷到名为“一口好酒（辉哥）”的主播在双11专场售卖多款郎酒产品，若不计算赠品价值，远高于其他电商平台的价格。如该主播当天带货的45度480毫升郎酒顺品郎红顺自称“买六送六”，售价369元；郎酒45度480毫升顺品郎蓝顺“买六送六”，售价489元。
随后，石先生对比多个平台自营旗舰店、平台自营超市店铺发现，如不计算赠品价格，同款同规格产品的售价均比该直播间的售价低近百元，“那这是否意味着赠品也是花钱买的？”石先生有些疑惑。
除此之外，让石先生疑惑的还有赠品规格。他告诉记者，主播在售卖上述产品时并未明确赠品规格，仅多次重复称“买六送六”，“主播在摆赠品的时候，看着瓶子大小跟售卖的商品一样”， 主播在售卖45度480毫升顺品郎蓝顺时说，“正常零售6瓶得500多元，（买六赠六）12瓶1000多元，今天12瓶只要489元，省了600多元”，这也容易让人误解赠品与所售商品同规格。
某直播间主播带货郎酒相关产品介绍“买六赠六”时，因280毫升赠品的摆位以及主播在介绍产品时未明确介绍赠品规格，容易让消费者因视觉差异误以为与所售480毫升产品规格一致。直播间截图
彼时，不少网友在直播间提问主播赠品规格，但主播并未明确回复。停留在直播间的40分钟里，石先生说未听到主播明确赠品的规格，带着疑惑只好问该产品的店铺客服，才被告知赠品规格为280毫升产品。此外，他还看到有消费者在该产品链接中评价“还以为送6瓶同款的”。
郝庆丰认为，将赠品价格附加至所售商品购买价中，营造出商品价格实惠的做法，很可能会误导消费者。因为消费者可能会基于对所谓“赠品价值”的认知而做出购买决策，实际上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优惠。同时，主播在直播中没有明确告知消费者赠品规格，也存在误导消费者的可能性。消费者在无法明确赠品具体情况的前提下做出购买决定，可能会与预期不符。
即使是赠送的产品，消费者同样有权要求商家承担相应责任。今年7月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实施条例》明确规定，“以奖励、赠送、试用等形式向消费者免费提供商品或者服务”也“应当保证商品或者服务符合保障人身、财产安全的要求”。
郝庆丰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规定，消费者有权要求赔偿。如果经营者存在欺诈行为，消费者有权要求获得赠品实际价格的赔偿，并且可能获得价款三倍的赔偿，增加赔偿的金额不足五百元的，为五百元。
难以捉摸的“扫码价”
“扫码价近两千元，直播间下单不到50元”，近年，“扫码价”成为备受诟病的比价乱象。
据多地市场监管部门发布消费提示，扫描二维码显示高价但进行低价促销的白酒，经营者涉嫌误导、欺诈行为，消费者应谨慎购买“虚标扫码价格”的白酒。与此同时，各大电商直播平台也纷纷出台政策要求商家不得虚构被比较价格。如今，离谱扫码价现象尽管少了许多，但依然也能在一些店铺页面看到。
近日，新京报记者注意到，在某电商平台看到一家自营旗舰店预售的“茅台集团 茅乡 贵宾酒A30 酱香型白酒 53度500毫升6瓶 整箱装”，店铺首页轮播图介绍产品扫码价为1199元/瓶，实际下单价1285.01元/箱。记者也搜索其他电商平台或店铺发现，同款产品单瓶价格约200元左右。
在上述自营旗舰店售卖的另一款“茅台集团 茅乡 贵宾酒A30升级版 酱香型白酒 53度500毫升6瓶”的产品，页面售价和下单购买价显示2313元，但产品页面第二张轮播图则显示预估到手价1189元。除了两种价格，该产品下单链接产品名称为“贵宾酒A50”，与页面标称的“贵宾酒A30升级版”均不相符。对此，客服仅回应“没有（1189元）这个价格，可能是平台弄错了”。
某电商平台一家自营店铺售卖的标称“贵宾酒A30以及升级版”在产品名称和信息处仅写“茅台集团”，且标注的价格让消费者云里雾里。电商平台截图
除了让人捉摸不透的价格，多个平台店铺和直播间售卖“贵宾酒A30 ”时主要凸显“茅台集团”，该产品包装盒显示的生产企业全称为“贵州茅台酒厂（集团）保健酒业有限公司（简称“保健酒公司”）”。尽管该公司系中国贵州茅台酒厂（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全资子公司，但单用“茅台集团”宣传也会引发人们误解。
就在10月21日，保健酒公司在其官网发布提醒广大消费者警惕违规宣传的严正声明，称部分经营者在销售其公司产品时，存在违规利用“茅台集团”“茅台股份公司”名称及相关标识，将其产品与茅台集团或茅台股份公司进行关联从而误导消费者的行为。
该声明发布后，记者注意到在电商直播间仍有主播在口播介绍产品时仅介绍来自“茅台集团”。11月5日，在名为“茜总”的电商平台直播间，一位主播售卖上述同款贵宾酒A30产品时仅称产品来自“贵州茅台集团”，只字未提保健酒公司这几个字。此外，这位主播介绍该产品时还称“能在瓶身上印A30的，30年窖龄，真正精酿级”，对此说法，产品店铺客服却称“A30不是指30年窖龄酒，只是一个代号”。
郝庆丰认为，产品介绍和实际下单介绍不一致，会让消费者在购买过程中产生误解，无法准确获取产品的真实信息，影响其购买决策。而店铺页面混乱的标注也违反消费者的知情权和公平交易权，可能导致消费者做出错误的消费选择。
11月6日，新京报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致电贵州茅台酒厂（集团）保健酒业有限公司，工作人员称贵宾酒A30是公司的贴牌产品，“我们无权干涉贴牌产品的售价等，这是公司机密。”此外，其称贴牌酒有自己的运营方，如遇质量问题可找市场监管部门，“现在市场上不少都打着‘贵州茅台集团’售卖三无产品、伪类产品要谨慎购买。”此外，他称公司对外介绍都是保健酒业，不会只说贵州茅台集团。另据保健酒业一位接诉工作人员称，“主播在介绍产品时只提贵州茅台集团不妥，应介绍完整的产品名称和厂家名称，如果（主播介绍）令消费者有认知偏差，可能会有误导嫌疑，可向公司反映核实调查。”
新京报记者 秦胜南
编辑 唐峥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