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奖状都对应一张笑脸

“宋老师,您好!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你们班需要的奖状数量是62张吗,会不会太多了?”打印室的桑老师问我。

给同事增加了这么多工作量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告诉他:“没错,就是62张。您照这个数制作奖状就行了。”

我们班的发奖数量一直都比其他班多,个中原因还得从我接手这个班的第一年说起。

高一第一次期中测试刚完,学生就迫不及待地围着我问什么时候出成绩,会颁发哪些奖项。在此之前我早就想好了,准备为班级前10名、各科目的单科优胜者和进步幅度最大的5名学生颁奖。

“这么少啊!”学生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有的试探着问:“老师,不能多发一点吗?”“不能哦,如果人人有奖,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没有奖,评价就失去了意义。你如果想得到奖状,那就继续加油吧。”我自以为这番话会激起学生发奋学习的斗志,于是沾沾自喜地走了。

当天晚自习的时候,学生张涛和李响来到我的办公室,借用我的电脑做PPT。我则坐到一边继续批改试卷。他俩边做边聊,说起了这次考试。

“这次你有信心得奖状吗?”张涛问道。“没有,只有学习特别好的人才机会,大部分人很难拿到奖状的。”李响无奈地回答。

闻听此言我心里一紧,顿觉手中的红笔沉了几分。

“初中时你得过奖状吗?”李响问。“没有。初中三年,我就在运动会上得过一次奖。但我妈不怎么认可。她觉得要得学习成绩的奖状才行。”张涛低落地回答。“比我强,我初中连体育奖状也没得过。”李响的情绪更低落。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们最近一次得奖是什么时候?”他们没想到我会发问,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道:“我最近一次得奖还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之后就再没得过了。”“我也是……”说着,他俩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两个学生的成绩都属中等偏上,如果获得一张奖状对他们来说尚且如此困难,那对于班上不如他们的大部分学生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那你们想不想得到奖状呢?”我问。

“想啊,做梦都想。我家里人也都想。可是我学习不好,想得奖状太难了。”他俩的无奈都快从心里溢出来了。

而在他们走后,我的内疚也快溢出来了。我不禁问自己,难道他们真的不配得到一张奖状吗?他俩虽然不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但是学习都比较认真——张涛从来没有违反过纪律,见到老师总是彬彬有礼,同学遇到困难,他总是第一个出手相助;李响没有母亲,早早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他利用假期勤工俭学,把挣到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了父亲……想到这里,我有些鼻酸:多好的孩子啊,他们难道真的配不上一张奖状?

其实,在我个人的成长经历中一张奖状不算什么,我好像每年都会得到。也正因如此,我不知道它的珍贵。但我怎么能仅仅靠着自己的经历就想当然地认为一张奖状“没什么”呢?我根本不了解我的学生,不了解他们的需求,不了解他们对于奖状有多么渴望。我为我的无知与狭隘感到羞愧。于是,我果断地把提前拟好的获奖名单扔进了垃圾桶。我要重新拟一份名单,只要学生进步1分,他的名字就必须出现在我的名单上。

但这就够了吗?不够,远远不够。许多学生的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他们难道不能得到奖状吗。于是,我绞尽脑汁丰富了奖项——全勤奖、作业之星、书写之星、先进个人、内务标兵,每一张奖状都在我的脑海里对应着一张笑脸。

第二天,我去打印室打印了所有奖状,又给每个人附上了一张小卡片,有的上面写着:“张通,恭喜你进步了11名,如果能再认真一些,相信你会有更大的进步”“王平,你在本学期获得了‘内务标兵’称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坚持不懈、精益求精的精神。如果你能把这种精神用到学习上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

发奖那天,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每一张充满期待的脸庞上。当我宣布新增的奖项和获奖学生名单时,教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学生先后走上讲台,激动自豪地接过属于他们的奖状。

那一刻,学生紧握奖状,眼中闪着光。我从他们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神采。我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及时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真正理解他们的需求和渴望;庆幸自己能够及时作出调整,让每一个学生都能得到应有的认可和鼓励。

我相信,只要教师把每一个学生看成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就会自觉担当起一种使命——成全学生的生命发展。这种使命是伟大的,肩负这种使命是教师的幸福。

(作者单位系河北省高碑店市职教中心)

《中国教师报》2024年11月13日第15版 

作者:宋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