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八千里,同晖共朝夕

当我们谈论司马相如时,我们大多在谈论什么?是他文采飞扬的辞赋,“文章西汉两司马”的传世美名;或是与卓文君琴挑相识,“当炉卖酒”的爱情故事。《长门赋》《上林赋》词藻瑰丽,交相辉映闪耀在汉武帝时代的天空,令满天星斗顿时暗淡,同时也堪堪遮蔽了司马相如开边、安边的政治功绩。

司马相如奉诏出使西南的情景,确已渐渐淹没在2000余年历史的风烟中,踪迹难寻,我们只得以从司马相如本人的著述,以及司马迁《史记》的点点文字枝桠,遥望蜀地千余年前的历史风貌。所幸得有作家王军新作《司马相如西南行》,聚焦司马相如出使西南这一历史细节,将司马相如奉诏出使西南、打通西南丝绸之路的历史功绩重新梳理建构,娓娓道来,荡气回肠地展现了西南各民族部落交往交融的历史进程,打捞拼凑起大文学家司马相如生命版图中的闪耀却鲜为人知的一角。撤关隘,疏灵山,关沫、若,平冉夷,顺駹夷,平笮保邛,占斯榆,攻苞满。我们得以从王军的书中回望司马相如波澜壮阔的一生,知晓了他年少时的肩膀不仅挑起了清风明月和草长莺飞,也担起了浩然正气与家国天下。

“岁月悠悠,山川无改,江水绵长。”聚焦到司马相如西南行这一历史细节,是王军同蜀地的机缘。“司马相如过了临邛继续向西南而行,来到古青衣羌国地界。这里是临邛古道的终点,同时也是青衣道的主要路段。古青衣道是一条在战国时代形成的民间商道,当时称蜀身毒道。以邛崃山九折坂为界限,又分古青衣道和古旄牛道。青衣水西源和南源邛水与羌水合流汇聚,形成青衣水干流,经今雅安市城区。”2020年王军在四川雅安挂职,分管文化旅游工作,助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司马相如的西南之行,其中的重要路段——古青衣道和古旄牛道就在如今雅安境内。

任职期间,王军曾多次经过九折坂,对这位伟大文学家的故事兴趣迭起,成为《司马相如西南行》这本新作创作的契机。作为文学家的长卿,读万卷书、作传世赋的成就已被世人广为传颂;作为被“隐藏”的政治家的司马相如,行万里路、通西南域的功勋在《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得以点滴承载。王军结合自己挂职所经历的雅州山河大地,更加体会司马相如开边、安边的艰辛与坚定信念,对话古今之时,共同筑起这本语言清丽,情感丰沛,援引扎实的新作。

“光阴迢迢,风景无边。”王军在《司马相如西南行》中,引领读者一道从成都出发,乘坐赤车驷马过城北桥门。从成都到邛都(今四川西昌),再渡黑水(泸水),最后到苞满(今云南西部及西南部),司马相如沿途过层层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山地,涉险滩,安抚高山之上、湍流之滨的古蜀部落族群,沿途设郡县。诚如王军所言,“一介侍从张骞打通了西域,一介书生司马相如打通了‘南域’”。“略定西夷”的历史功绩,与同时期张骞“凿空”西域交相辉映。“一带一路”中的南方丝绸之路,就这样方寸之间在脚下展开,搭建起通达西南夷的桥梁。王军凭借扎实的考证,旁征博引,辅以散文诗般的语言,将司马相如的八千里行路中的山川地理风貌缓缓铺陈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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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所谓“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亦如曹操所说“夫遣人使于四方,古人所慎择也。”司马相如以卓越的政治远见、高超的政治智慧,出色地完成使命。他一路开通道路,涉水架桥,安抚民心,协助汉武帝将西南各民族团结统一于大汉疆域,促进西南几十个兄弟民族和平地融入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历史格局,做出了不朽的贡献,走出了一幅华夏西南的“千里江山图”。

灵魂的原野郁郁葱葱,文明的河流碧波荡漾。西汉文章的气韵从春秋战国而来。司马相如为汉王朝新的风景、山川物产礼赞,故而其言语摇曳生姿、风光无限。他的一生一如脚下走过的八千里路一样,来往无数客,辞赋为其添色,绿绮为其增光,西南之行塑其筋骨,而后当他立于山巅,江河回望之时,是“文辞显于世”也好,是回到了蜀都和西行之路亦然。正如王军在结尾小记中所言,“青衣水烟波浩渺,九折坂九曲回肠,至今雅雨清风,犹应有人行走在日月山川里回望当年。”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