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当下湘南乡土文学的精神重镇——评黄孝纪《庄稼人》

作家黄孝纪从他写作的第一部散文集,到这一部新作《庄稼人》,在十二年时光中,已经写作出版了十部系列散文集。他以故乡八公分村作为写作参照体,勾画出了当下湘南乡土文学的精神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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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人》分为四辑,分别为“事众生”“制百器”“促生产”“参天地”。《庄稼人》里面的三十八篇作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到新世纪跨越阶段的乡村人物命运之浓缩表达和灵魂的写照。

完整呈现乡土秩序,以地域特征把握世情广度

黄孝纪的出场,以八公分村为主题的个性化写作,成为湘南成长性最快的一个作家。正是他以八公分村为笔调的写作,坚持在自己生活的乡土领域笔耕不辍,在反映世情广度、把握乡土深度几个层面,不断创作一本又一本系列散文集,使得湘南乡土散文充满了个性化的人文地理书写,还原了湘南乡土历史细节。也正是有了这种地域化的叙述,让湘南乡土有了历史性的生态观照,反映湘南乡土文化及农耕文明,在新世纪的转型发展中,对传统的破坏和消失的文化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追问。

比如书中第一辑“事众生”所写的接生娘、郎中、媒婆、裁缝、屠户、厨子、猪郎倌等,无论是从时代性,还是生活的服务属性及民间性,这些过去岁月中的当红职业,早已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一步步走向消失。现代医学的发展,生孩子不再在乡下由接生娘接生,郎中也渐渐逃离乡村,在现代发达的医学中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屠户在村里曾是颇受尊敬的好职业,由于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猪,确保来年的孩子读书的学费、家庭开销,屠户自然在村子里锚定了自己的职业路子,也是村子里少有的天天有肉吃的家庭。厨子,则主要在红白喜事中主厨。湘南婚嫁礼仪中,厨子的作用也很重要。如果是嫁女的,厨子挑担子出门,寓意着新娘子出嫁有吃有余。所有的这些,在湘南乡土中呈现一种道德秩序和伦理秩序,以及社会公共秩序和生存秩序。《庄稼人》这部散文集,可谓洞察世事,以乡土化的叙述视角,更为精准的捕捉创作灵感,继而形成湘南乡土文化的生态链。

纵观作家黄孝纪的八公分系列散文集文本,已经汇聚成辨识度非常高的思辨性系列作品。其作品的精神内核,完全是一种独立的生命叙述。包括作家笔下的村子里的这些人物,从自我的精神、情感、意识及认知中一一呈现在具体的事件或者生活细节中,蕴含着对生命的律动,对苦难的追寻,有着不可或缺的精神呈现。尤其是从生、老、病、死四个环节中提取生活的要义。作家更多展现的是,故乡八公分村的真、善、美三者的和谐共生。

描写美好乡土记忆,以人文精神洞察现实社会

作家黄孝纪近年的散文创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一是描写八公分村的美好乡土记忆;二是以透视乡土伦理价值的思考;三是以自身经历的地域性叙述;四是以观察社会转型引发的思想忧患。

相对而言,当下乡土社会的主力军,仍旧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末的人,他们仍旧在这里闯拼生活。他们是经历了传统的农耕时代,背负着沉重的社会道德和公共秩序的一群人。作者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出生的,继而到自己的子女正接受一种更新的生活思潮。作者抓住这一记忆,以井喷式写作,完成创作使命。《庄稼人》作品表达对传统庄稼人,尤其是手艺人与社会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人类社会与万物和谐共生,才是一幅理想的乡土画卷。作者在《庄稼人》的第二辑“制百器”中,选取了建筑类的木匠、砌匠;农具类的棕匠、篾匠;饮食类的砻匠、陶匠、豆油匠、阉猪匠;丧葬类的纸木匠。这些文字记忆,以木匠始以木匠终,第一篇是为活人制家具的木匠,最后一篇是为死人制作花圈的纸木匠,中间是制作生产生活用具的工匠。豆油匠擅长的又是湘南独特的民间豆豉油、酱油制作技艺。也正好这一独特的技艺,成了湘南餐饮一道传奇。在作者故乡周边,郴州的鱼粉,安仁的擂钵抖辣椒,永兴的烧鸡公,都与豆豉油有着独特的关联,成就了湘南餐饮在湘菜中独一无二的美食特色版图。

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一改往日平铺直述的叙述风格,每一篇结尾都夹带着思想的升华。这也使作品富有更多的人文精神与关怀。作者的写作模式在变,也是岁月沉淀后,笔下所凝聚成的一种沉浸式的追问与反思。在琐碎而漫长的八公分村生活,日常变得并非无所事事。作家黄孝纪一边继续在故乡追梦,一边在田野中劳作,试图寻找某种生活的答案,或者一个时代的精神轨迹和人文美学。作者呼吁人们崇尚自然,认知自然,崇尚传统,认知传统。以治愈特征,表达出对故乡的纯真、心灵和纯净生活的向往。

透视人性人伦现象,以观照剖析湘南精神气质

作为一种精神活动,黄孝纪在书写故乡八公分村,按权力关系、社会地位划分,从上层管理者,到基层服务者。第三辑“促生产”所写的是特定历史时期出现的官方或半官方的职业,是特定时期国家意志在乡村的呈现。比如队长、记工员、保管员、民办老师、赤脚医生、广播员、营业员、邮递员、管电员、放映员。在呈现乡土生活中,人的生存境况也得以被讲述,每个角色的定位——他们在乡土生活的困境、突围、沉沦或者幸福,展现出一个时期的乡村人物画像。

上述人物群体中,透视人性人伦现象或者故事,书写他们的日常生活,着眼于琐碎而又平凡的人生故事。在细小的事务中,感知人生的智慧。以人折射事物的辩证方式,以职业触及人间的世相。在作家黄孝纪的笔下,让简单的文字映现复杂的世道人心,从最细微的生活中找寻光明,找寻精神的依托。从作家黄孝纪这些充满温度的文字中,我们能感受他在自省自己。

黄孝纪的《庄稼人》,在某种意义上说,其散文多为对自己的直接人生经验及社会观察的回顾、梳理和提炼,呈现出相对完整的乡土社会记忆,是一部在城市化和市场化夹击下,深厚的乡村地域文化变化的精神之作,也作为青年一代知过去,懂未来的参照读本。记工员、保管员、民办老师、管电员、放映员,作为过去湘南乡村历史的真实再现,带领读者回到上世纪湘南乡村的历史现场。这类散文的创作,作者站在人类命运和历史进程的高度,用文化的眼光审视和观照。这也需要作者对乡土生活的熟稔,对乡土生活及乡土事物洞若观火,写出的文章才显得有内涵,有人情味。

黄孝纪的《庄稼人》的散文笔调,更像是一部田园叙事诗。在他细致传神的描写中,我们得以窥见古老的、湘南气息的农村景象。以八公分村为图景,书写湘南乡土的大地脸谱及人物脸谱。继而上升到作品开始有了思想上的自觉,到文化上的自觉,多维度地呈示了乡土湘南的文化生命,为湘南的乡土文化重建及对乡土秩序的重构提供了诗性智慧,以及对传统的敬畏。

打破旧的写作秩序,以新的思维再构精神重镇

《庄稼人》第四辑“参天地”按照由生到死的逻辑,再次实现精神的重构。生,收魂人,为生病小孩收魂的俗民;成年人娱神,歌者、拳师等文艺工作者;死,守祠人、开圹人等,为亡者服务的俗民。作品从生到死,将一个村庄的生命流程进行了唱颂,这种逻辑,也是湘南乡土散文永恒的主题。收魂人、歌者、拳师、渔鼓师、皮影师、守祠人、开圹人、地仙、礼生、仙娘婆等人的波澜起伏的乡土故事,始终是一种真切而鲜活的存在。时至今日,这些古老的职业都还在,还在保留着湘南传统文化最后的牵强。黄孝纪《庄稼人》写这些,实际上是从自然、人文等诸多方面,宏观立体地剖析出湘南历史和人文性格。

黄孝纪的乡土思维决定了他写作的思路,在历史的记忆中和个人的叙事间切换。作者通过个人生活的口径,在八公分村获取更多对传统文化的理解。这种写作的地域性,带着明显的传统文化的烙印。陈年往事的回忆,通过打捞岁月的钩沉,构建出了精神的重镇。

综上,黄孝纪近年来的密集创作,无论是在乡土秩序上,还是写作态势上,其选材、叙述手法、表达形式等方面一直保持着沉稳的风格。这部新作《庄稼人》,更是有所创新与提高,很好的把握了地域性和精神性。当作家审视自身的写作使命、思想价值及文化价值,才能引领作品向着更为广阔的审美中,发挥乡土散文的新使命,实现乡土文化的复兴。

文/谭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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