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拖着行李箱来上海这个地方,说着“行业黑话”,午夜把九江路汉口路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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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下班的人流涌向人民广场地铁站,“逆行者”苏北淮快步走上台阶,从14号口走了出来。亚洲大厦就在前方,这段路她已走了不知多少次。

“很多上海人可能都没我这个西安人对这片熟悉。”00后苏北淮说。

攒了厚厚几叠票

故事要从2020年9月讲起。

那时苏北淮还是大学生,实习地点在苏州。朋友知道她喜欢看剧,推荐了一部刚刚火起来的音乐剧《阿波罗尼亚》。想着只有一张车票的距离,她便“来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就“入了坑”。

图片《阿波罗尼亚》首演“卡司”周仕麒(中)    “一台好戏”提供

从环境式音乐剧《阿波罗尼亚》到其前传《桑塔露琪亚》,从双女主民国背景的《蝶变》到治愈系的《Ordinary Days不·平凡的日子》,从充满热血的《辛吉路的画材店》到温暖动人的《#0528》……

图片苏北淮的部分音乐剧票根。

4年多来,苏北淮积攒了厚厚几叠车票、演出票。对于喜欢的剧,反复刷是常态,不同的卡司(Cast,即演员阵容)有不同的演绎,有的唱功突出,有的表演感染力强,不同卡司搭戏还会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

碰上喜欢的卡司,一部剧刷上50多次也很正常。剧场内哪个区域是互动位,哪个位置能拍到最清晰的正面照,全都研究得透透的。

图片苏北淮(左)与喜欢的卡司合影。

大学时期,她几乎每个周末都“泡”在上海。毕业后为了更方便地看剧,她还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从公司楼下走到剧场只要5分钟。在苏北淮心里,上海已然是“第二故乡”,用她的话说,“看小剧场就得来上海,而亚洲大厦就是‘宇宙中心的中心’。”

新的“上海特产”

亚洲大厦的崛起,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政策方面,上海在2019年首推《上海市演艺新空间运营标准》,明确了“满足演出场次每年不低于50场等指标,便可将写字楼、商场、园区的非标准剧场转换为演艺新空间。”上海第一个“星空间”小剧场便落地于昔日不起眼的写字楼亚洲大厦。

从制作成本和制作方向来说,小剧场模式更加灵活,中小型制作公司抓住机会,孵化、推出了更多原创剧目,一批批新人音乐剧演员从这里成长为行业中坚力量。好戏不停,新戏频出,丰富的供给意味着持续的吸引。

许多像苏北淮一样的“音乐剧女孩”发现了这块宝地,“自来水”般地支持剧目、为之造势,又进一步扩大了影响力。

图片11月9日晚,演出开场前排队等候电梯的人。 吴越摄

“垂直生长的戏剧街区”就这样诞生了。

眼下,《阿波罗尼亚》已演出超过1000场,依然一票难求。大楼内的“星空间”分布在1到11层,数量已增至19个。

剧场的高度集聚不仅体现在亚洲大厦内部,环人民广场区域遍布小剧场。南京东路上的第一百货商业中心、世茂广场里有,西藏南路、延安东路交叉口的大世界和它边上的共舞台也有,以至于不少人把小剧场视作新的“上海特产”。

图片从亚洲大厦启航的耿子博,已经开始编织一个更大的梦想。 董天晔摄

观众也非常认可这样的集聚。苏北淮拿自己读大学的城市做对比:从南六环的学校到市中心的剧场,坐地铁来回6个小时,一部剧时长才2个小时。看一场,一天就没了。而在“环人广”,“午晚连打”式看剧,从下午到晚上可以看3部,有时连大楼都不用出。

一些术语科普

不是资深剧迷,可能听不懂那些“行业黑话”似的词汇。

比如“午晚连打”。苏北淮解释,14:30一场,17:00一场,19:30一场,连看三场可以算。14:30一场,19:30一场,连看两场也算。

“炸卡”,指的是卡司因个人原因临时导致不能如期演出,需要由另一位演员替代或取消演出的现象。

图片卡司签名。

“SD”,Stage Door的缩写,本意为演职人员通道,现指卡司结束演出后与剧迷互动的环节,包括合影、签票根、与观众交流等。

还有“毕业”,指某位卡司最后一次饰演该角色。毕业场次会在排期表上用学士帽图案专门标注,票相对比较难买。

苏北淮的一番科普解答了我的疑惑,原来散场后很多人不马上离开是在等SD。根据她的观察,如今看剧的人比当年更多了,知道SD的人也更多了。哪怕有的场次要到午夜才结束,依然有许多人等着和喜欢的卡司交流。狭窄的九江路、汉口路人行道,都快盛不下大家的热情了。

图片11月9日晚散场后,等待SD的人。 吴越摄

对上海是真爱

频繁看剧,意味着大笔支出。我问苏北淮如何负担开销,她说,读书时就靠做兼职挣钱,工作后用工资付。为了省钱,她那时会坐单程200多元的硬座绿皮车,也会买“随心飞”低价机票。

为了赶上周一早课,她要在周日中午看完剧后立即出发去车站。拖着行李箱看剧的“音乐剧女孩”,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图片 7月27日,乘客在上海市人民广场地铁站内取回自己寄存的行李。    新华社发

说到这里,她夸了夸上海今年新增的地铁站内行李寄存柜。“寄存服务推出的第一天我们就知道了,大家都在群里广而告之。”苏北淮说,这项服务为赶路的人解决了大麻烦。

眼下,上海有超过30个地铁站提供行李自助寄存服务,每个点位都是毗邻商圈景点、重要场馆、交通枢纽车站的需求旺盛处。人们还可以在“Metro大都会”App中查询寄存柜的使用情况,位置在哪里、剩余几个格口、各个格口规格如何一目了然。

图片因为喜爱音乐剧,结识了不少好友。

因为共同的爱好,苏北淮在上海结识了一些朋友。“明明年龄、工作、成长背景都不一样,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这是苏北淮没有想过的。大家的行程往往都很紧凑,没时间专门约饭,一起在亚洲大厦对面的包子铺对付一口,聊聊刚看的剧,也很开心。

前段时间,有人看到常去的包子铺“关门”了,立马发在小红书上。评论区“一片哀嚎”,都在怀念这家好吃又便宜的铺子,还追问新店在哪里。后来发现闹了乌龙,老板只是闭店装修一阵。一片欢呼。

图片剧场门口的小店生意旺。 吴越摄

共同的感受和记忆让“音乐剧女孩”们惺惺相惜。苏北淮说,哪怕工作再苦再累,想到周末能看剧,就觉得自己不是在“生存”,而是在生活着。“对某个音乐剧可能会不满意,但对上海绝对是真爱。”

有剧可看,有友可聚。这是她热爱上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