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游
编|陈梅希
2024年10月19日下午,阿那亚A剧场里,一场对谈正在进行。
舞台上,许知远、贾樟柯、陈年喜、李伦从左至右依次坐开,四人起初在讨论“现代社会中的个体如何才能创造自己的时间”,随后话题又逐渐迁移至,“AI这类新兴技术,到底会不会改变人类本身”。
许知远与贾樟柯为此展开“车轮战”。前者认为,AI难以改变人类传承千年的情感或精神内核;而后者则选择相信,AI未必不能颠覆人类情感的表达方式。观点交锋之间的空隙里,一旁的李伦突然提议,邀请坐在观众席前排的陈嘉映上台加入讨论。台下的观众一致鼓起掌来。
李伦是腾讯视频副总编辑,一手操办起《十三邀》栏目的出品人,在他看来:“最棒的交流永远是此时此刻、刚刚发生的交流。”
相似的认知同样展现在《十三邀》制作团队——腾讯视频尤里卡工作室的成员身上。当天上午的另一场对谈中,面对着思维发散、不按常理出牌的五条人仁科,《十三邀》第1至6季的制片人、总导演朱凌卿脱口而出:“咱们真的一点都没按照run down走,但是没关系,也挺好。”
这是发生在「十三邀100期」活动现场的两个瞬间,有点突兀,但又真实。一如这个栏目最初诞生时那样,先是许知远在白纸上列了一长串采访名单,从莫妮卡·贝鲁奇到陈嘉映,再从郭德纲、汪涵到舒淇,一旁的朱凌卿打趣说“这简直是十三不靠”。
如今“十三不靠”的《十三邀》已经悄然突破100期的时间节点。
从早期的备受争论,到如今播到第8季仍能收获豆瓣9.5的高分,外界都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创作团队,既能在8年间保持着旺盛的创造力,也有不断将内容打磨到极致的耐心?
而从内部的视角来看,也许可以借用许知远的话,“这8年更像是一群一起‘逃学’的朋友,冲到一个个陌生的地方,遇见那些内心丰富、经历过很多世事的人”。
《十三邀》变了
2024年春天,《十三邀》摄制组乘坐绿皮火车前往陕西商洛进行拍摄,访谈对象是“矿工诗人”陈年喜。
过程中,陈年喜带着大家看望同村因矿难去世的三兄弟,在墓前提起这三位年轻人时,他说:“比我优秀得多的人,比我年轻得多的人,都死掉了。”
许知远问:“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幸存者吗?”
镜头中,陈年喜的神情被放大,短暂沉默后,他微微点了几下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转眼8月,该期节目上线,好评如潮。灰朦的色调,颠簸的三轮车,还没抽出新芽的树枝,围观街头婚礼的一张张脸,大量写实的空镜穿插于许知远和陈年喜的谈话之间,让一档纪实访谈节目有了电影质感,许多观众将这一集誉为现实版《山河故人》。
身为《十三邀》第7、8季制片人的徐婵娟承认,她确实在影像上下了苦功。拍摄之前,她专门跟摄影沟通拍摄风格,希望找到一种更贴近“诗人”的表达方式。不能只是简单的分机位拍摄,为了更好展现人物的内心、讲述好诗人的故事,徐婵娟要求镜头要有摄影的主观性。考虑到摄影、导演、制片的关注点有时会不一样,每天拍摄结束后,徐婵娟会拉着大家聚在一起看看素材、聊聊天,方便相互了解对方对这一天拍摄内容的想法,为后续的调整做梳理。
除了镜头语言,陈年喜这期受到的关注更多来自于嘉宾本身。一个在矿山工作16年,每天都在与生活贴身肉搏的草根诗人,出现在一档嘉宾以精英居多的智识栏目中,两者间的反差让人们开始更强烈地意识到,这两年的《十三邀》好像变了很多。
当陈年喜讲如何想尽办法运送妻子弟弟的尸体,穿越陕晋交界的风陵渡大桥回家时,这是镜头第一次拍到许知远抹眼泪。如果再往前回顾,这两年的许知远还有许多第一次:第7季李景亮那期,一贯“能动嘴不动腿”的许知远练起了拳击,又被揍在地上,片尾时甚至脱掉上衣站在田里;第8季谭元元那期,许知远又尝试了芭蕾舞…
这是我们能看的吗?有观众在弹幕里调侃道。无论是节目还是许知远的变化,一路关注的观众都看在眼里。但很少有人知道,《十三邀》的全新面貌,其实是腾讯视频尤里卡工作室主动“求变”的结果。
2022年9月的一天,因为大家都在“居家办公”,李伦跟徐婵娟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希望她能从第七季开始,接棒担任《十三邀》制片人。
这一刻对于徐婵娟来说非常突然。在此之前,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做新闻栏目上,每天关注的是最近发生了什么,最新有什么人可以采访。“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完成《十三邀》。老朱(朱凌卿)的风格已经很鲜明了,我没有很深地研究过,跟老朱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制片人。”
从李伦的视角来看,换制片人这件事他已经思考了许久。
前6季做下来,李伦时常觉得节目在思想内容之外,特别是在情感上还能有所增强。他也曾问朱凌卿,继续往下能不能让《十三邀》质量更好,两个人商量半天都没找到明确的创作冲动。
徐婵娟是一个合适的接棒人选。她此前是《新闻纪实》的主力导演,《仅三天可见》的制片人,也是《口罩猎人》的制片人兼编剧。既有长期关注新闻练就的娴熟制作能力,又有呈现人物细腻情感的经验。
接手《十三邀》后,徐婵娟找到的方法是用做新闻的方式做栏目。每期拍摄她都会在场,用“一个故事发生了”或者“一次交流开始了”作为主线,同时带着许知远的疑惑、自己和团队的疑惑与嘉宾碰撞,再记录下那些真实交流产生的火花。
访谈林小英时,一天的外景拍摄结束后,摄制组一群人前往林小英家中。随着许知远与林小英的交流不断深入,镜头外的每个人也开始提出自己对于教育的诸多困惑。例如徐婵娟就直言自己就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教育在另条路上越走越远了”,一旁的摄影指导钟延山也忍不住提出自己的困惑:“一个正常社会的孩子需要什么样的教育?” 节目在最后呈现了这段完全是自发的交流。
做新闻的惯性,让徐婵娟天然有对公共性的关注以及对现实问题的研究,将这些个人的思考与感受融入进《十三邀》后,节目的样貌自然也会有所变化。包括外界广泛讨论的第8季中女性视角的加入,这一变化也是来自于团队在第7季田浩江那期节目的观察。
“传统的叙事其实就是讲他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歌剧演员。但从现实的拍摄来看,他的另一半在这个过程中同样付出了许多。”当时没能把田浩江的故事更完整的呈现,成了徐婵娟在第7季的一个遗憾,这也成为第8季更关注“关系”,尝试着融入另一个人物的诱因。
“《十三邀》是追随着个人和团队在拍摄过程中的变化和观察,而完成的转变。”
一起“逃学”的朋友
「十三邀100期」活动结束一周后,我们在北京见到了李伦、朱凌卿、徐婵娟和腾讯视频尤里卡工作室负责人侯振海。
在递出《十三邀》的交接棒后,朱凌卿花了三年时间跟拍《十三邀》第一季嘉宾陈嘉映 教授的日常精神生活,在今年年中交出国内首部思想类纪录片《解释鸿沟》,完成了他内容创作中的又一次突破性尝试。 而现在,他又在筹备一个全新项目。 回想着这几年的工作,在场的四个人才发现彼此之间的缘分其实已经持续了近20年。
“工作室正式起名成立是在2022年,但从2016年大家就开始在腾讯出品深度节目了,当时我们对外是以‘十三邀团队’自称。”侯振海介绍道:“再往前追溯,团队中大部分成员都是跟李伦一起从央视到了腾讯新闻,后来又来到腾讯视频。”
从在央视做实习生开始,徐婵娟和朱凌卿就在李伦的团队里了。
从小就想做新闻的徐婵娟,大三那年找准机会到了央视实习。当时作为前辈的李伦,会热心地给实习生们传授知识与技能,让徐婵娟在更高维度上收获了许多新知。此后她就跟随着李伦的脚步,在《社会记录》《东方时空》《新闻纪实》《24小时》等栏目先后担任编导、制片,获得了极强的成就感。
“从那个时候,大家就一直跟着李伦老师,走到了现在。”徐婵娟回忆说,团队一起到腾讯也并不存在HR挖人、谈工资这种桥段,“基本上是李老师说‘我们想去干点什么’,大家就来了。”
早在2013年,中国网络视听市场规模已经有132亿,同年传统电视广告被网络广告超越,开始有像马东这样的传统媒体人离开央视,转向网络平台。到了2015年,微信公众号、微博号等自媒体平台的出现,又进一步催生了网络内容的爆发,信息传播的方式愈发从传统报纸、电视向手机屏幕转移。
2016年初加入腾讯新闻后,李伦开始反复思考“要在腾讯这个网络平台上,做什么样的内容”。
起初,李伦接到的任务是做短视频和直播。
据李伦回忆,初期大概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讨论如何做短视频新闻资讯,电视台不为网络生产内容,民间的短视频用户又很需要新闻资讯。基于此,腾讯新闻与新京报合作了《我们视频》这个短视频新闻品牌。
做直播则是考虑到直播成本低、灵活、报道最快。李伦还记得团队在腾讯第一个被大家知道的作品,是直播“日本一个人的火车小站”停止运营,当时有超过40万人围观,帮助腾讯新闻扩充了公共内容的同时也进入到了直播领域。
李伦的计划是在腾讯码出一个产品矩阵,有资讯、有直播、也要有专栏。《十三邀》便是视频专栏类内容的尝试。
李伦跟自己的夫人找到许知远时,许知远跟朋友在花家地开了家书店,每天为了创业焦头烂额。李伦问许知远要不要参与一档栏目,可以去见他想见的人,问他想问的问题。许知远认为这是一件可以把自己从日常困顿中拯救出来的一件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本为专栏作家,“视频专栏”这一说法打动了他。
萌生做节目的念头之后,李伦问朱凌卿知不知道许知远。朱凌卿回“知道”,但当时他的兴致不算高。
那个时候朱凌卿对网络媒体的认识跟普通大众差不多,李伦问他:你觉得哪家网络媒体最强?朱凌卿答:乐视。
在场的大家听到这里都笑了,朱凌卿解释:“那个时候乐视做各种大型直播,贼有钱。”
后来李伦又问朱凌卿想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朱凌卿说了一大堆,天南海北的。李伦并没有全听明白,但他知道朱凌卿在团队中向来属于不按常理出牌的类型,很有可能做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试验性节目。就这样,朱凌卿成为了《十三邀》第一任制片人。
在十三邀100期活动的现场,许知远演讲时说他意识到《十三邀》背后有一种他至今都会感念的东西——一种信任,甚至是一种“盲目”的信任。
“因为许老师在商业上的‘无知’……”朱凌卿开了个玩笑,随后又解释,其实是许知远完全没有那么多算计,也可能是因为彼此信任,一开始《十三邀》在没有冠名的情况下,就开始做起来了。
“最初也没跟许知远聊要给他多少钱,什么都没有就开拍了。”
怎么“真”问啊?
早期《十三邀》播出不定期,质量不理想的单集内容会迟播、甚至不播。有时即便能达到播出要求,朱凌卿也会反复修改至上线前一刻。
作为李伦和朱凌卿设想中的“试验性节目”,《十三邀》的突破并非指“声光电”等技术上的尝试,更多是对影像叙事、内容观念上的创新。最具代表性的一点,即不遵循时间线索,打破线性叙事。
尽管如今人们已经习惯了多线并行、蒙太奇穿插的内容表达,但在当时,《十三邀》的风格也曾受到质疑:刚才还是白天,现在又成了晚上,然后又跳回白天,观众能看懂吗?
在创作团队看来,这似乎并不重要,对《十三邀》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一是展现真实的交流,二是呼吁对“常识”的重建。
第一期录制,团队拉来罗振宇做嘉宾,在节目最终呈现的39分钟之外,有段被“砍掉”的内容朱凌卿记忆犹新。那段内容是罗振宇回忆年轻的时候自己第一次站在北三环的桥上,面对万家灯火,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罗振宇的表达很漂亮,画面感十足,第一版剪辑时导演保留了这段,并配上舒缓的音乐。
实际上,这是传统人物访谈节目中常见的内容表达,但朱凌卿却越看越觉得别扭,最终还是决定将这部分整体拿掉,他觉得应该尽量避免使用这种“抒情”式的表达。
许知远是少有的在镜头前、镜头后能保持一致的被拍摄对象,团队希望尽可能地保持诚实,避免表演。录制时,现场不允许喊“开始”,结束时也不能喊“OK,谢谢大家”。这难免造成谈话中的沉默与停顿,《十三邀》过去多年都曾背负“尴尬”的评价。
朱凌卿反问:“那要看你怎么界定尴尬?”
在他看来,如果有足够长的时间看到双方怎么见面,如何交流,听到聊天中一方把另一方带进沟里,或者转移话题,沉浸进去并不会感到尴尬,反而会体会到真实交流的乐趣。在马东与许知远那场“精英与大众”的争论中,马东说出“我没那么自恋”的片段是批评者口中著名的“尴尬时刻”,而在拍摄现场听到这句话的朱凌卿,放声大笑。
“真实的交流就是可能会有冲突,可能会有迟疑,这些后来被概括为‘尴尬’。问题都是被对方激发出来的,答案是刚刚思考得出的,怎么可能十分流畅?换句话说要特别警惕,采访对象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李伦认为最棒的交流永远是此时此刻、刚刚发生的交流,而非提前准备好的对话。
第一季第4期,许知远去采访电影刚上线的冯小刚。
两个人见面打完招呼之后,许知远第一句话是:可以在这抽烟。冯小刚回:太好了,一边抽烟一边聊天。随后两个人坐下交谈,许知远穿着人字拖,还跷二郎腿,冯小刚也逐渐放开了,聊起“做电影要对着内心,得真的有激情做这件事。”
许知远追问:可以说的具体点吗,比如真正让你内心有激情的东西是什么?
冯小刚扭头点了一根烟:这不能说。
几轮来回聊下来,冯小刚又提到很多人做事的动力是找到一个让自己痛苦的东西,然后反对它。
许知远又追问:对你来说,那个东西是什么?
冯小刚又吸了口烟:我就举一例子。
朱凌卿觉得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对方可能会认为“这是采访,你怎么真问呢?”
可这恰是《十三邀》的风格,节目播出久了,嘉宾也心领神会。“张艺谋参与《十三邀》录制时聊到林妙可,他知道这个话题是需要真实直面的。”
自2016年5月17日上线,《十三邀》至今已播出101期,点击量超过10亿次。观众的评价逐年走高,当一眼假的剧本、自媒体策划事件频繁搅乱网络内容生态,人们反而体会到了“真实”对话和思考的能量。
20年,做同一件事
10月11日,官方公众号发出一封“来自十三邀100期的邀请”后,短短几个小时内活动门票就销售一空。
提到这场开播8年来为数不多的线下活动,李伦说工作室向来是去仪式化的,但这次有人提出想办个活动,考虑到100期也算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节点,就简单组织一下。“也许没人提的话,团队成员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转头也就忘记了。”
10月18日至10月20日,《十三邀》在阿那亚海边举办了4场主题对谈以及4场限量招募的互动活动。上午10点半开始的对谈,甚至10点不到就已经有观众在门口排队,还有观众在现场提问环节讲述了从上海转车唐山后抵达昌黎的故事。
现场观众的热情与认真,带给尤里卡工作室的成员们很多触动。李伦再次搬出陈嘉映的一段话来描述创作者与观众、读者之间的关系:
“读者不是守在前头等待读到作品的一群,等待作者去讨好他们的一群,而是站在后面支持作者的动力。作者从时代汲取灵感。他并不面对读者,而是生活在读者之中,分享他们的关切、感情、逻辑。他向时代关怀的深处多走一步,即使得不到时代的反响,他也仍然属于时代,为他的时代创作。”
在尤里卡工作室,李伦经常强调,“栏目就是制片人的作品。”
早年间在央视的一次培训中,CNN的一位著名制片人去讲座,李伦向他提问:“你每天考虑最多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名制片人回头指着CNN三个字母,说:“我每天就想这件事。”
这种态度被李伦带到腾讯,尤里卡工作室的制片人必须深度介入内容创作,不能将项目全推给导演。朱凌卿会亲自上手剪辑,把控内容节奏;徐婵娟则是完全浸入拍摄的情境与故事之中,用肉身感受“痛苦”。
“这个痛苦不来自于外界、劳作、工作强度,而是某种情感的痛苦。”徐婵娟说:“你要去把里面最深层的东西去体会出来吗?在这个过程里面,你可能会哭,大哭一场。”
拍摄林小英那期之前,徐婵娟对县中学生的生活有着巨大的好奇。但真的到了县中,听到学生跑步时卖力喊出的口号,看到被红色横幅充斥的教学楼,歌唱比赛前学生手里还拿着单词书,她真的会边拍边落泪。
“十三邀只是一个载体。用一种真实的方式渗透到节目中,你最后才会发现节目怀有的某种情感在不断滋长。今年跟去年,明年跟今年可能都会不一样,它变成了一个有机的生命体。”徐婵娟说道。
我们好奇,既然过程痛苦,为何还能20年来坚持做同一份工作。随即就被迅速纠正:也不能说是“坚持”。
朱凌卿再次反问:“一个事情都要坚持了还有啥做的必要?”徐婵娟觉得坚持“总有种咬着后槽牙的感觉”。李伦则认为:“不如说从事同一个行业20年的合理性是什么。”
“幸福感的获得一定是通过漫长的痛苦才能积累出来的。”徐婵娟解释大家更多还是享受做栏目这件事,“过程中听到有意思的谈话,投入进去会获得思想、心灵上的满足。虽然制作过程会痛苦纠结,但节目播完的一瞬间,会无比舒服。”
朱凌卿也有类似的体验,他将每季节目播完后的复杂情绪描述为,“一场巨大的放空。”
跟腾讯视频尤里卡工作室见面那天,朱凌卿老是被其他人打趣“如果当时去了乐视,现在会不会在卖车”。徐婵娟也提到做节目很痛苦的时候,大家也会想要当个杂货铺老板,每天晒太阳卖货。李伦则偶尔会想,如果不是选择一条路走下去,而是听从别人建议多做几个《十三邀》会怎样……
但是如今我们身处的这个宇宙里,上述可能性并不存在,《十三邀》就是一步一脚印地走过了8年,走到现在。
见面结束后,我们离开。李伦、徐婵娟和侯振海则仍旧留在房间里,讨论下一期节目的内容重点。
“已经给20个标题了还不满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