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需要摇一摇奶粉罐，就能听出来里面有没有异物，不需要打开。”
“一点点纸巾碎屑也能听出来？”面对法官的问题，何某沉默了一会儿后，答道：“能，我买过很多罐奶粉来练习。”
这是11月7日下午发生在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的一幕。检察机关指控，何某和女友王某一起，人为往网购的奶粉罐中添加异物，再拍摄开箱视频向奶粉公司索赔，涉嫌敲诈勒索罪。何某则称指控不实，自己是“职业打假人”，奶粉质量确有问题。
真相究竟如何？
情侣拍摄开罐视频索赔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起诉指控，何某、王某于2023年5至8月，结伙或指使他人，在京东平台上购买不同品牌的奶粉后，由何某向奶粉罐中投放纸巾碎屑、金属异物，再拍摄开罐视频，以奶粉有质量问题为由向京东及奶粉公司投诉，要求退一赔十，先后敲诈得款1.7万余元。
其中，2023年5至6月，何某、王某伙同义某（另案处理）实施敲诈，从两家奶粉公司分别获得1822元、2600元赔偿，何某、王某分得1822元。6月，两人直接实施敲诈行为，从另一家奶粉公司敲诈得1685元。7到8月间，两人又指使冯某某（另案处理）采用上述方式，敲诈得1.1万元，分走6812元。
庭审中，检察官播放了何某发给奶粉公司用于索赔的3段开罐视频。视频中，何某均是先简单展示下奶粉罐外包装完好，然后拆开包装，将奶粉舀到旁边一个小碗中。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注意到，每个视频里，何某都是舀了五六勺之后，就发现了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异物，说明这些异物都位于奶粉罐的表面。
静安检察院认为，何某、王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结伙、指使他人，多次敲诈勒索，数额较大，应当以敲诈勒索罪追究两人的刑事责任。
到案后，王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自愿认罪认罚。她比何某小了十来岁，今年刚满21岁。因此，尽管两人已经有了孩子，但一直没有领结婚证。据王某所说，往奶粉罐中投放异物索赔的想法是她提出来的。
“我怀孕的时候买过一罐其他品牌的奶粉，里面真的有异物，但我当时没有管它，也没有索赔。”王某说，等到孩子长大到要断奶的时候，需要购买奶粉时，她又想起此事，便告诉了何某。
“他在奶粉罐的锡纸上刺一个很小的洞，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王某说，把纸巾碎屑等异物放进去后，何某再把奶粉罐包装还原成未拆封的样子，拍摄视频时会故意用遮掩住小洞。
后来，王某又把这个方法传授给了外地网友冯某某。等到何某回老家办事，开车经过冯某某所在地时，两人便买了一箱奶粉，由何某动手添加异物，冯某某向平台和奶粉公司索赔。
“职业打假”还是敲诈勒索
何某则拒不承认，在法庭上他依旧认为自己无罪。
他强调，奶粉罐内本来就有异物，自己是依据事实来索赔。“我从抖音、小红书上看到，有人在奶粉罐内吃出了异物，我就觉得里面是有问题的，所以就买了很多罐奶粉。”何某还表示，自己其实是位“职业打假人”，已经靠此为生了两三年，直到2023年8月为止。
然而，当法官询问何某过往有多少成功的“打假”经历时，何某只能说出两次。一次是叫的外卖有问题，赔偿了两三百元，还有一次是买到了没有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的“三无”药品，获得了十倍赔偿。
“也就是说，两三年里你就赚了这两笔赔偿，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千元，怎么能以此为生？”面对法官的追问，何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称在“打假”时确实会有亏损。
“比如说买奶粉，我摇一摇就能听出来里面有异物，如果觉得质量没问题，我就会把奶粉退掉。”何某说，但这个方法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也有开罐后没找到异物的时候，这时他就只能把奶粉吃掉或送人。
但法官又指出疑点：且不说何某能不能听出奶粉罐里面有碎纸屑，在一段开罐视频中，何某是拆开了快递纸箱后再拿出的奶粉罐，如果只是靠摇一摇，那岂不是说明他隔着纸箱都能听出来？
何某犹豫了，在“有特异功能”和“开箱视频造假”中，他选择承认后者。他表示，其实自己之前拆开过快递箱，为了增加视频可信度，他在拍摄时把箱子翻了一面，造成未拆封的假象。“但这不影响奶粉中确有异物。”何某再次强调。
对于何某的投诉，涉案的三家奶粉公司起初都不太相信。他们告诉检察官，自家的奶粉生产线上配有滤网和金属探测器，不太可能混入纸巾碎屑和金属异物，此前从未接到过这方面的消费者投诉。当工作人员联系何某时，何某先是拒绝线下见面，再是声称“异物已经被老婆扔掉了”。无奈之下，三家公司出于息事宁人的考虑，对何某进行了赔偿。
防范借消费维权之名牟利
经过约3个小时的庭审，静安法院当庭作出一审判决，何某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并处罚金1.5万元。王某自愿认罪认罚，且开庭前主动赔偿了三家奶粉公司全部损失，所以可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1年，并处罚金8000元。
“职业打假人是一个中性词。”法庭上，主审法官对何某和王某说，如果真的能发现商品瑕疵，那么职业打假人对社会进步就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往商品里面掺东西这种行为，根本不是职业打假”。
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涉案公司代表旁听了庭审，记者了解到，他们公司也参加了第七届进博会，通过这起案件的审理，他们对上海的营商环境更有信心了。
据悉，为有效应对辖区内“职业索赔举报人”借“消费维权”之名行“个人牟利”之实，防范恶意投诉举报行为挤占消费者合法维权渠道，静安检察院近期还与区公安分局、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共同会签《关于建立消费市场恶意投诉举报涉嫌违法犯罪线索移送及联合治理机制的意见》。下一步，三方在准确界定恶意投诉举报与正常维权行为的前提下，依托侦监协作办平台、行刑衔接等机制，依法严惩以捏造事实等方式骗取经营者赔偿等严重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的违法犯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