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司路路
一本微微泛黄的老党证,安静地放置在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的玻璃展柜里——这是80多年前,一位新疆航空队队员的党证。在修缮一新的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里,还收藏了1000余张珍贵的图文资料和大量历史实物资料,记录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支航空人才队伍——新疆航空队的历史足迹。
近日,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筹备后重新开馆,图为开馆仪式现场。记者 司路路摄
从今年3月开始,为讲好新疆航空队历史、还原当时史实,空军某基地作为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的主要维护单位,专门组织人员,分组追寻新疆航空队发展足迹,开展“历史寻根行动”,通过一页页纸、一张张照片、一个个物件……全面展示这支战火中组建、受党中央直接领导的航空人才队伍的历史脉络,真实展现这只飞出新疆的“红鹰”。
一
“他们”是谁?每位来纪念馆参观的人都很好奇。
“新疆航空队是由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全部成员由红军干部组成、每名队员都具远大的革命理想的人民空军建设发展的‘红色种子’。”此次“历史寻根行动”小组成员、空军某基地二级军士长尚宗昌说。
1937年,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左支队突破国民党军重重围堵,仅剩的400余人到达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按照原本计划,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左支队将被送往苏联学习飞行技术,但恰逢“七七事变”,学习计划取消,改为就地在新疆学习,一支“红军航空队”应运而生,也就是后来的“新疆航空队”。
1939年11月,新疆航空队机械班毕业合影。图片来源: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
“航空队队员甘当‘小学生’,从零学起、攻克难关,经过四年多的刻苦学习训练,系统地掌握了苏制乌-2型、埃尔-5型等飞机的驾驶作战、维护技能。”尚宗昌说,“每一个学员都怀揣一团火,即使与死神擦肩而过,也从不退缩。”
据回忆,在学飞“埃尔-5”中教机时,航空队队员王昆驾驶的僚机与另一架长机在城西发生撞击,“嘭”一声巨响,长机猛烈震动后坠落下去。
王昆临危不乱,拼命压杆蹬舵,避开峰峦,最后迫降在河滩上。他的飞机螺旋桨在空中就已被撞坏,外机轮、起落架、右翼等更是在迫降时严重损坏,与死神擦肩而过,他能平安归来已是奇迹。
学习期间,一些队员为了能够巩固飞行技术,联系储备更多优秀的飞行人才,在已达到毕业条件情况下,想方设法推迟毕业,仍然坚持留校继续学习。
后来,政治形势变化,许多航空队队员被软禁、关押,饱受摧残折磨,只有15名飞行员和16名机械员成功回到延安,并组建成“八路军总部航空队”。
1947年2月,其中29名新疆航空队队员赶赴东北老航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承担起中国共产党航空飞行员人才的培养任务,壮大航校力量。
在人民空军的发展过程中,新疆航空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空军种子”。1949年10月,中央军委批准创办6所航校中,有4名校长来自新疆航空队。1950年6月,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混成旅”所属4个团的团长,有3名来自新疆航空队,其中2人更是在抗美援朝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
新疆航空队从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最终成为振翅飞出新疆的“红鹰”。
二
半年多的时间里,“历史寻根行动”小组踏遍北京、陕西、上海、江苏、广东、湖北、山东等7省(市)12个地区,共走访35名新疆航空队前辈后代子女,整理口述采访实录20余万字,图片227张,收集各类影像视频电子资料约50TB、实物27件、相关书籍资料32本,他们决心“把这些生动的故事讲给新时代青年官兵听”。
1946年7月,新疆航空队返回延安人员合影。图片来源: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
“一路探寻历史足迹,能深刻感受到新疆航空队身上凝聚的红色精神。每一件展品都真切诉说着新疆航空队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信仰、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以及忠诚为党的宽阔胸怀 。”空军某基地政治工作部宣传处处长宋圭昌说。
一本党证,见证着党员初心。
1937年12月,新疆航空队队员方槐从延安奔赴新疆学习航空技术,他的战友陈鹤桥在宝塔山下为他送行。
当时正处特殊时期,为不暴露身份,方槐临行前把党证交给好友陈鹤桥保存,并叮嘱:“这本党证现请你保存。如果我牺牲了就留给你做纪念,如果你‘光荣’了就给你陪葬,如果能再相见,就把它交还给我。”
两人一别数年,直到1949年12月,方槐与陈鹤桥重逢,陈鹤桥突然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金黄色油纸包,“这是当年你让我保管的党证。老战友,现在完璧归赵。”
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里,新疆航空队队员方槐(化名 赖芳槐)的党证。图片来源:空军新疆航空队纪念馆
一只皮箱,见证着艰苦奋斗。
在纪念馆里还有一只布满伤痕的旧皮箱。这只皮箱属于新疆航空队队员朱火华。他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和战友们在河西走廊、祁连山脉与马匪多次浴血奋战,两过雪山草地,是抵达新疆的红军西路军左支队400余人中的一位。1938年1月,他进入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学习,仅一年半时间就攻克了几十本航空飞行机械专业书籍。而这只皮箱是战友赠送的,既是友情的见证,更是他们艰苦奋斗、耕耘革命事业的见证。
一段回忆录,见证着忠贞不渝。
在新疆航空队队员丁原的回忆录里写道:那时在迪化(乌鲁木齐),被关在监狱里,组织经常开会,我们轮流值班望风,总不能干待着,我就托人买了毛线和针,边琢磨边织作掩护,就这样拆了织,织了拆,慢慢就学会了……
“先辈们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崇高信仰和奋斗精神,直到如今仍然让我们感动不已,感怀先辈意志,感激他们争取到的美好生活。”前来参观纪念馆的空军官兵代表胡梦冉说。
三
“新疆航空队是一支诞生于国家危亡的队伍,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此时中华民族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共赴国难。”空军党史军史专家孙克立介绍。
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积极推动第二次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新疆航空队趁势发奋图强,随时做好参加抗日战争的准备。
“航空队队员学习试飞的飞机中,就有苏制第一代的单翼战斗机‘伊—16’。在抗日战争期间,这种飞机在武汉、南昌等地多次参加空战,曾获得击伤击落多架日本零式战斗机的出色战果。”孙克立讲解。
抗日战争时期,新疆作为抗战大后方和同盟国援华的国际通道,各族群众积极响应抗战号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发起了一场旷日持久、轰轰烈烈的爱国募捐运动,包括捐款、捐赠飞机、募集寒衣及鞋袜等物资,以此劳军并支持抗战。
1938年8月24日,新疆各族群众捐献的10架“新疆号”战斗机在成都机场腾空而起,参加了著名的“武汉保卫战”,在抗日战争期间,新疆共捐献了154架飞机,用以支援抗日前线。
1938年10月,新疆各族民众还将10万封慰劳信送到前线,深切表达了新疆各族人民对保家卫国、浴血奋战在抗日前线战士的鼓励与关怀。
从1937年9月至1940年5月,新疆各族群众捐款捐物总价值达到322万大洋,涌现出了许多感人故事。和田县维吾尔族农民艾沙因无力捐助钱物,将18岁儿子送往抗日前线;达瓦孜表演艺术家司迪克·阿西木将演出5年的所有收入全部捐献抗日前线;阿克苏地区一位维吾尔族妇女慷慨捐献了银元宝27锭……此类事迹不胜枚举,感人肺腑。
“从新疆航空队到新疆社会各界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爱国主义募捐运动,生动深刻地表达了新疆各族人民与全国人民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孙克立说。
1949年10月1日,17架飞机的编队,如雄鹰般翱翔在天安门广场上空,其中就有新疆航空队夏伯勋、方槐等队员驾驶的飞机,他们承载着新中国的希望,伴随新中国诞生的伟大时刻,荣耀地登上历史舞台,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
“新疆航空队是党中央的智慧孕育在新疆红色土壤中的果实,在国家危难之时,每位队员都始终将自身命运与中华民族的命运紧紧相连,他们伟大的家国情怀和为党奋飞、忠诚不渝的精神,是如今我们建设美丽新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宝贵财富。”该基地政治工作部主任钱长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