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意大利的一名飞行员驾驶一架单翼机划过土耳其军队阵地的上空,如同一道白炽的闪电将历史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段。
杜黑正是意大利第一个航空营营长的助手。捕捉到了土耳其士兵慌乱的眼神和徒劳的挥拳后,这位未来的空中理论巨匠在他的著作《制空权》里写下力透纸背的两句话。一句是“掌握制空权就是胜利”,另一句则是“制空权除了依靠一支强大的空军外是无法夺取的”。
中国是从另一个刻骨铭心的角度认识这两句话的。飞扬跋扈的侵略者以空中优势蓄意轰炸中国城市。1945年抗战胜利,当庆祝礼炮响起时,听惯了空袭警报的人们竟本能地害怕起来。
顶着空中呼啸的炸弹前进的共产党对这两句话一样刻骨铭心。红一军团第三军军长黄公略遭敌机袭击牺牲;贺子珍为保护伤员,被一枚炸弹炸伤十七处,身负重伤;警卫员胡昌保推开毛泽东,被敌机扔下的炸弹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当时的中国并没有条件开辟这个崭新的战场,甚至到了1949年5月仍没有一支足够的空中力量。当时6架美制国民党B-24轰炸机轰炸了北平南苑机场。
我们的天空从来就属于我们吗?
单纯以技术论,1903年莱特兄弟将研制的“飞行者一号”送上天空。6年后,冯如驾驶了性能更好的飞机,令欧美震惊。随后,英国在1918年率先成立空军,意大利于1923年,法国于1934年,德国在1935年陆续成立独立空军。
而直到1949年11月,人民空军才正式宣布成立。翌年,抗美援朝出国作战出兵前夕,彭德怀盯着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一字一顿地说:“空军司令员,我等着你的空军呐!”遗憾的是,虽然我军高级将领对现代化战争的雏形已有认识,但空军的发展制约了他们的拳脚。
落后就要挨打,时间就这样将新中国同世界主要空军强国拉开了差距。弱小不是退让的理由。朝鲜空战,堪称当时世界上技术水平最高的空战。在中美空军之间 “绝不是势均力敌”的空战中,年轻的志愿军飞行员凭借拼刺刀的精神,以“勇敢加技术”顽强撕开了强敌封锁天空的一角。
在更高性能、更宏大的战机群前,在拥有无限倾泻炸弹的开火权前,这好像是一种“逞能”。但事实证明,从麦克阿瑟判断的“中国没有空军”到美国空军参谋长承认“中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世界上主要空军强国之一”,巨大的态度转变是如此短暂。这期间,王海、林虎、刘玉堤和韩德彩等威震长空的英雄,成为人民空军迈向世界空军强国的奠基者。他们灌注这支空军应具备的灵魂和精神。
尽管我们有过辉煌,有过一鸣惊人的战绩,但须承认的是,这支空中力量过于年轻。它的面前还有很高的山需要攀越,还有很长的河需要跋涉。
对我们的空军来说,每一片飞翔的羽毛上都附着有投向天空的忧思。高机动的穿透力也托举着思考的双翼,我们今天的作战无法套用过去胜利的经验。战争的基本法则仍旧冰冷:绝不重复。阿尔文·托夫勒预言未来战争大趋势,“只有推进距离远、打击力度强、行军速度快的军队,才能获得胜利;反之,推进距离有限、武器装备差、行军速度慢的军队必败无疑”。
空军这个军事领域的“优等生”已经被反复证明。1979年1月18日,邓小平在听取航空工业部汇报时说:“将来打起仗来,没有空军是不行的,没有制空权是不行的……今后作战,陆海空军,首先要有强大的空军,要取得制空权。否则,什么仗都打不下来。”
有人统计,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空中作战的次数比冷战时期增加了400%。1982年英阿马岛战争,空中力量击毁的舰艇数量超过了舰艇击毁的舰艇数量,占击毁总数的90%;1991 年,“沙漠军刀”以一连 38 天的火光和轰炸燃烧大地。海湾战争刚结束,美国总统说:“海湾战争中最重要的经验教训就是空中力量的价值……从第一天起,空中力量就大显神威。海湾战争告诉我们,我们必须保持空中作战优势……”
1996年“台海危机”爆发,我们望向射程近、雷达性能单一的歼-8,超音速性能尚可但亚音速性能较差的歼-7,甚至只可用作亚音速缠斗的歼-6,战力并未形成规模的苏-27……
同年中国首届珠海航展,人们以一种渴望的眼神,团团围住国外的航空器。3年后,5枚导弹击中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使馆,发射这些导弹的是一架我们可望不可及的战略轰炸机。
空中力量成为战争雷霆的引擎。那些使我们屈辱的、悲愤的和惊醒的疼痛,成为我们锻造强大空军的引擎。
使得我们终究不被淹没的,是那些穷其一生、披肝沥胆的军人。如今,我们习惯了天空的安宁,对由远及近的轰隆声淡然处之。而这些是前人拼来的。
2015年,刘玉堤92岁。弥留之际他已经说不出话了,颤抖的手无法像当年第一次在空中按下机炮射击按钮那样稳健。这位晚年研习书法最爱“鹰”和“剑”两个字的老人,遗笔七个大字“大大发展轰炸机”。2018年,林虎91岁逝世。70岁那年他赴莫斯科参加航空航天展。当他驾驶苏-30飞出世界上难度最大的特技飞行动作“眼镜蛇”时,在场的观众鼓掌欢呼:“乌拉!”
人民空军成立的第75个年头,韩德彩也离开了。
他们把螺旋桨和尾喷口搅动起的激情、穿云破雨的英雄气概留给了我们。
于是,解放军南海战巡、前出岛链、绕台岛飞行……不断超越前人看过的景色,不断延展自己奋飞的航线。
这是个战争模式迅猛迭代的大时代。超视距空战来了,无人机群打击来了,军事变革汹涌澎湃,空中作战领域的你追我赶惊心动魄。新时代人民空军历史性迈入了战略空军门槛。而各国军队对天空高地的争夺不但没有缓和,而且更加激烈。天空,成了武器效能极致释放的“最佳舞台”。
世界似乎颠倒了个:有的国家空军誓言“遵守时间表”追赶中国;有的国家将人民空军作为“高端空战”假想敌反复模拟……长久的和平会带来幻觉,我们一定要驱散它并且一定能够驱散它;不断的强大会带来懈怠,我们一定要战胜它并且一定能够战胜它。
无数昼夜通明的灯火里,我的战友们正穷尽方法去求索——血和火的空战方程式里,哪一条才是决胜因素。
2016年11月,第十一届珠海航展上,歼-20隐形战斗机双机编队飞过金湾机场上空。今年珠海航展上,歼-35A的亮相将翻开新的一页:中国同时装备两种隐形战斗机。
美国前太平洋战区司令布莱尔曾经说,我们尊重人民解放军在大陆上的权威,但我们必须让他们明白,海洋和天空是我们的。
他太不懂我们这支空军了。
过去的 75 年里,人民空军经历过最多的恫吓,从来是顶着炮火前进。
不是告诉你,我们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要证明,我们的天空,人民军队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去捍卫和守护。
来源:钧正平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