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3556/j.cnki.dncb.cn35-1274/j.2020.06.015
宫崎骏的动画电影风靡全球,不同年龄段的受众都可以从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不同层面的审美体验。究其原因,宫崎骏以细致的笔触塑造出明丽柔和的画面、极具想象力的人物,融合绘画美、音乐美,兼具电影的艺术表达,形成基于生活又富于幻想的审美意象,具有形式美。其深邃的思想将外在的表现形式统筹结合,凝聚成一股强劲的思想内核,成为宫崎骏动画电影的灵魂,具有内在美。内在与外在的统一使其动画电影褪去虚浮,远离低龄化,成为老少咸宜的艺术佳作,也成为值得反复琢磨体味的审美对象。
一、有与无相生:空寂的画面美
不同于中国动画电影的热闹,迪士尼动画的场面宏大,宫崎骏的动画电影是一种幽寂空灵的美感。以“空”为表现方式,以“寂”为情感输出,宫崎骏通过镜头的调度和色彩的使用使画面留空、留白,而恰到好处的全景使用,意蕴深远的空镜头和远镜头,大面积的近乎低饱和度的纯色色彩使用,起到渲染氛围、烘托情感的作用。情与景相统一,人的情感附着于景物之上,含蓄地以景色表达人物情感,产生值得反复回味的意境美。
《千与千寻》大量使用空镜头,在千寻一家进入到异世界后,出现的是林立的日式建筑和空无一人的街道,街道的空旷与千寻一行三人形成强烈的对比,此时电影的氛围形成寂寥诡异的气氛,暗示千寻一家进入到一个非比寻常的世界,奠定整部影片环境基调,空旷的画面带来淡淡的紧张感。随着故事的发展,白龙因偷魔法印章负伤归来,千寻为救白龙踏上了寻找钱婆婆的旅程,影片也进入到千寻冒险的第二个部分,也是千寻自我成长的转折点:从被迫冒险到主动踏上新的旅程,人物性格也从开始的弱小转向独立与坚强。千寻告别友人,作为画面的主体,千寻置身于水天相接的大世界之中,这一接近空镜头的画面,人物极小,环境极大,“全景在使人变成一个极小的轮廓时,在世界里恢复了人——实际上是万物的猎物——和‘物化’了人”观众很容易感受到千寻的渺小以及前方旅程的困难重重,世间万物都可能伤害到千寻,不禁产生隐隐的担忧。从电车车窗望去,在水天相接的大背景下,长长的铁轨,小小的岛屿,一闪而过的车站、房屋,远处呈线状分布的灯火,虽然没有人的表达,都寄托着人的情感。
“日本美学中将一种幽闭、孤独或寂寞形成的美感称为空寂之美,在电影或文学艺术之中,空寂美往往出现在作者表达物我两忘、主客泯灭境界。”日本岛国独特的自然风貌、历史文化以及社会生活方式,滋养了日本人民独具特色的文化品格,培育出崇尚悲哀、幽玄、风雅的气质,形成独特的审美形态。“在日本的特殊茶道、悱谐的领域里产生了以幽玄为中心的‘空寂’和以风雅为中心的‘闲寂’的美。
‘物哀’‘空寂’和‘闲寂’成为日本艺术美结构的三根支柱,成为日本人审美意识的主体。”宫崎骏的作品柔和平静的基调下带着淡淡的幽寂,将日本审美文化中的空寂美发挥得淋漓尽致。传统的画面铺陈,形象叠加的表达方式,往往可以表现壮美热烈的情感,构成热闹喧嚣的环境,给人以一种充实饱满的情感体验,而日本的空寂美,将寂寥柔和的情绪寄托在较为空旷的画面中,与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留白”有异曲同工之妙,大象无形,以画面空寂的“无”表达主人公复杂情绪的“有”,将哲学思想融入艺术作品之中,“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宫崎骏的动画用“无”充实“有”的表达,将日式空寂美与情感表达有机结合,升华至艺术美的高度。
在《龙猫》中,小女孩小梅走失,姐姐小月得知去寻找,画面随着小月的目光变成了一个纯景物描写:辽阔的土地,大片的森林,小小的鸟群,小月急促地奔跑在大片的麦田里,小月的人物形象在这几幅画面中都变得极小,空幽的环境传达出小月的无助和担忧。宫崎骏的作品将物进行加工,通过绘画光影塑造,形成意象反映到人的意识里,带动人的主观生命情调,产生美感体验。“‘物’是客观存在,‘哀’是主观感情,两者调合为一,达到物心合一,‘哀’就进一步升华,从而进入更高的境界。”这种美感体验并非实体化、物质的美,而是主体与客体相融合,观众置身其中,产生审美体验,人的情感和心灵得到陶冶,获得精神的愉悦。
考究的画面辅之以空灵的背景音乐,宫崎骏灵活地运用轻音乐、自然声,从听觉角度加强空寂幽玄的艺术表达。《千与千寻》以大量的轻音乐贯穿影片始终,配以轻轻的风声、汽笛声、风铃声等,声音低,音强弱,不易察觉,于细微之处带动观众情感,产生平和宁静的氛围。《幽灵公主》中获得头颅的山兽神逐渐消散,镜头随着疾风掀起的木料转向远处的山峦,裸露的山脊没有一丝生命力,画面停滞于这个空镜头10秒左右,观众在这10秒的时间里平复了刚刚激战情节带来的紧张感,随着舒缓的背景音乐渐渐响起,画面增添了一抹浅浅的绿色,伴随着清澈干净的钢琴声,镜头出现了吐露嫩芽的枝叶,伴随着节奏的高低起伏,整个画面充斥着绿色的植被,展现大自然生命的活力,影片给观众带来一种安静的力量,如同徜徉云端,随着音乐飞翔,俯瞰充满生机的山峦,安静轻柔、纯洁高雅的音乐,成为画龙点睛之笔,产生矛盾调和归于平静后的幽寂美。“音乐的旋律和节奏与人心息息相通,因此,灵魂就是一支旋律,或灵魂蕴藏着旋律。”宫崎骏的作品中对于音乐的使用炉火纯青,通过节奏的变化、音乐的切入与淡出为情节发展造势,用或轻快或平静、或空灵或激荡的音乐引导观众的情感变化,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成为承载动画生命力的基石。
二、画面与情节:平和的情感体验
宫崎骏的动画基调柔和平静,脉络简洁晓畅,矛盾冲突有如湖面泛起的水花一般,虽有起伏但不激烈,徐徐地向观众展开故事,观众仿佛置身其中,又超然物外。这种情感依托影片各个维度生成、表现,深入分析,宫崎骏的艺术造诣与玲珑匠心跃然纸上。
(一)温暖平静的画面设置
宫崎骏的作品大多是淡淡柔和的水彩美学风格,水彩明快、鲜亮,渲染了极为梦幻的童话色彩,增添了温柔的气韵:漫山遍野的鲜花与绿草、大片的云朵与碧蓝的天空、澄澈的水流与茂密的树林,客观的自然万物在作者的笔下完美呈现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柔情;精致的房屋布局、转动的风车扇叶、水中行驶的电车,人造物也很好地融合于自然景致之中,平和安静。“水彩材质的性质造成了水彩具有独特的肌理和艺术效果,其中水与色的完美融合、透明的性质,以及随机性都会创作出非常独特的特色。水和色相融合在纸上,相互渗透、相互吸附,通常会产生微妙的色彩变化,产生柔美、清新和梦幻的视觉效果,可以很好地将自然还原。”此外,宫崎骏的工作室所有画面和形象坚持手绘,相比软件制图,手绘线条柔和,没有尖锐的棱角,同时没有完美的对称,没有精确的比例设定,为人物形象和场景增添了许多人情味:圆润憨厚的龙猫,似棉花糖般的白云,被风吹得鼓鼓的裙摆,温暖而充满童真,意趣盎然。
宫崎骏的作品色彩饱和度较低,如影片《悬崖上的金鱼姬》,无论是海底还是在陆地,场景色彩的选用极其考究,色彩鲜明而不刺眼,鲜艳的颜色通过降低饱和度,形成一种梦幻纯洁的视觉感受,整个世界如同被阳光包裹,给人以温暖。在晚上,画面也不是浓厚的黑色,如龙猫和小月小梅一起播种橡果子的场景以及千寻在夜色中眺望远方的场景,虽是夜晚,但月光温柔,画面中的场景在月色下提升了一个亮度,实现了色感上的平衡;此外晚上的车灯、建筑中的灯火,海边的灯塔,都为画面提供了光源。白天没有明媚得刺眼,夜晚也没有黑得透彻。低饱和度的色彩辅之以低对比度的设计,使作品整个画面色调统一,和谐融洽,没有凌冽的笔锋和张扬的个性,处处体现宫崎骏内心的爱与温柔,情与包容。
(二)平凡的人物形象
“判定一件事物是否具有艺术美,就必须明确它的外在表象是不是已经完美地表现了它的主题。”宫崎骏笔下人物形象简单质朴,这为平和的基调提供了可能。《千与千寻》中的千寻,《悬崖上的金鱼姬》中的小男孩,《龙猫》中的小月小梅等都是普通人类的形象,没有如同欧美动画中人物刻意夸张的人类形象,也没有赋予这些人类特异功能,真实自然,仿佛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孩子。宫崎骏极注意细节,他笔下的人物多是穿着普通纯色衣裤,朴实的服装更加贴合日常,“在一部影片里,服装从来不是一个孤立的艺术因素。”(洛特·艾斯纳)“电影的服装设计师应该为性格穿衣服”(克劳德·奥当·拉哈)宫崎骏作为其动画艺术形象的设计者,同时兼任了服装设计师,简单朴素的人物服装为质朴自然、平静祥和的艺术基调提供了形象支持。此外在性格塑造上,其作品的主人公有着普通人的性格特点,善良、乐观也会胆怯、自私。千寻并非一开始就天赋异禀、勇敢自信,在一个陌生且充满魔幻的环境中,缺少了父母保护的她是胆怯、无助、孤独的,这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自然产生的情绪,为了让父母变回来,她开始了自己的冒险、成长的路,这样的故事开端的设定合情合理,随之产生的千寻性格的转变也自然而然,这样的人物形象设定,增强了真实感和观众的认同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奇幻冒险的体验,增添了平和的审美经验。
而在宫崎骏笔下设计的非人类的动画形象同样具有简单平常的特质,他们在非人类世界中大多扮演着普通的角色。《魔女宅急便》中的小魔女,只拥有飞行的超能力并需要来到人类世界历练成长,通过付出劳动获得生活的资本,和人类世界辛勤工作的普通人别无二致;《悬崖上的金鱼姬》中的小金鱼,拥有着呼风唤雨的超能力,但她并不是最独特的,海底里生活着与她相同的族群,作者这一设定从群体数量上减少了它的特殊性;《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中的小人族,拥有着与人类一样的外表和一样的生活方式,他们会做饭、缝补衣服,需要抵抗天敌,需要维持温饱,由于体型上的限制,他们还需要人类世界的支持,在人类世界获得生活的物资。小人族脆弱和平凡的形象为这部影片增添了平实的色彩……
可以看到,宫崎骏设计的人物形象无论是人类还是想象的非人类,大多在自己的世界中扮演着“小人物”的形象,有着自己最为普通的性格特征与人生际遇,在一些人物形象中,观众甚至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他的想象力贴近生活,使观众更容易相信这些故事可能就发生在我们生活世界中的某个角落,平心静气地接受故事的开展。
(三)矛盾冲突的处理
平平无奇的故事叙述往往缺失引人入胜的力量,巧妙地制造矛盾冲突,才可以使故事高潮迭起。宫崎骏的一些作品,对于冲突的处理恰到好处,敞开矛盾的同时,为矛盾的内核添上一抹柔情,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矛盾的冲击与力度,随后的情节设置又如同温柔的手,在矛盾冲突的躯体上塑造新世界。以《幽灵公主》为例,最大的冲突发生在象征着自然的山兽神与渴望赏金杀害山兽神的人类之间,人类手捧猎枪瞄准山兽神,山兽神微笑面对并在猎枪上生长出绿叶,两个镜头的对比,突出了人类的贪婪无知以及大自然的警示。“两个画面的对比能使观众产生一种心理冲突,其目的是便于感觉和领会导演想通过影片表现的一种思想。前一个画面一般是情节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后一个(它的存在构成隐喻)也可能从情节中预示下面的故事。”这个对比暗示了人类无疑要为自己的贪婪买单。由于山兽神的头颅的丢失,它体内吸附的毒素也喷薄而出,那些毒素因人类破坏和污染产生,又因为人的无知而释放,世间的一切都化为黑色,人也失去了生存空间。在刻画这段场景时,表现冲突没有采取传统的电闪雷鸣,以极强的光和极大的声音来突出矛盾,而是伴随着节奏紧凑的背景音和山兽神身体的缓慢蔓延来表达,在渲染紧张情节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中和了观众情绪的起伏,将尖锐的矛盾冲突淡化,引人深思。而后山兽神重获头颅,身体消散,影片给出了山兽神化身自然万物,花开遍野,草长莺飞,人类幡然悔悟的结局,将矛盾抚平,观众的心情重归平静同时在平静中陷入思考。
与矛盾冲突的平和解决相照应,宫崎骏在一些作品中巧妙地处理了人物情绪,传达出一种平静且有变化的情感。以历险题材故事《千与千寻》为代表,紧张的情绪贯穿整部影片,但作者对于紧张情绪的处理恰到好处,将这种情绪如同一条引线埋在故事之中,作为情感基调隐隐存在,不容忽视,也不会被放大。
三、成长与反思:醇厚的精神世界
“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存在论现象学关于‘美’有一种解读,那就是‘美’是从显现的、在场的东西让你体会到背后不在场的东西(意),这与中国意象美学的精神是相通的”宫崎骏力求在创作中注入形式美与思想深度,使自己的作品有灵魂,有骨气,站得高,行得远,不止步于益智娱乐的儿童电影,更具思想价值和哲学深度。他反思人类行为,用奇幻且合理的故事警示人类的不正当做法;他关切人类个体的自我价值和人生际遇,以动画的形式含蓄地帮助人们展开自我救赎,实现个体成长。
(一)关注儿童成长教育
儿童的世界如同一张白纸,纯粹干净,也充满无知,他们需要成年人正确的教育,告诉他们如何做事,明辨是非。同时儿童的世界是充满想象力的,他们相信奇幻的故事会发生。“文艺给人以审美快感,愉悦人的心灵,在闲暇消遣过程中获得美的享受,从而是人的灵魂得到净化,得到宣泄和陶冶,并以此去教育儿童,培养未来公民的理想人格。”宫崎骏的动画作品贴合儿童心理,负有极强的美育价值。
宫崎骏也将美育当做自己的创作追求:“每一天,都有新的婴儿诞生;每一天,儿童都在成长。如何引导而不是误导他们,是每个动画人的责任。即使儿童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动画片中正义的主人公进行自我指认,我也希望动画片能够交给他们认识这个美好世界的能力。看到儿童日渐粗鲁和乐于破坏自己,我们就明白了现状和自己的任务。”他塑造了一系列“榜样形象”:《幽灵公主》中的阿西达卡和狼族公主为了保护森林勇敢的与邪恶势力作斗争;《天空之城》中的希达和巴斯为寻觅天空之城历经磨难,毫不畏惧。这些勇敢善良的小主人公的形象,表现了宫崎骏对少年儿童优秀品质养成的希冀。宫崎骏在情节中注入最基本的是非观:《魔女宅急便》中的魔女琪琪利用飞行的本领送快递,在人类世界生存下来;《千与千寻》中,父母因贪吃不守规则变成猪的情节,以奇幻夸张的方式告诉儿童“如果不工作,就会变成动物”,教育儿童何为真善美。
“随着我成长为一个少年、青年,我终于发现,自己不能再当一个乖孩子,必须以自己的目光来看世界,必须自己站立起来、生存下去……所以,我想做的东西就是面向孩子们猛然棒喝:你就要被你父母吞噬掉了!也就是必须从双亲那儿独立出来。”宫崎骏的作品中,主人公形象多为少年和儿童,坚强独立、敢于拼搏,没有成年人关于利益的考量,有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敢和对于感情的重视。以千寻和其父母的对比最为突出,千寻的父母以自己有现金和信用卡为理由,在没有经过店家许可的情况下大吃大喝,这在千寻的认知中是错误的行为,纵使父母一再要求,她依旧坚持自我判断。通过前期千寻与父母做法的对比,以及后期千寻在历险中成长并拯救父母的故事,宫崎骏将自己对于少年儿童独立自由人格养成的愿望展现得淋漓尽致,希望少年儿童可以向千寻学习,成长为自己父母的小英雄。
(二)反思人类社会的发展
成年人也是从无知无畏善良纯真的少年成长起来的,但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褪去了曾经的单纯和勇敢,又变成了“乖孩子”,按照“双亲的指示”、社会潜在的规则、社会中大多数人的想法去做,把自己蜷缩起来,丢失了自己的意志和声音。又或是被金钱、利益蒙蔽双眼,忽视了重要的亲情、友情、爱情,也丢失了自己对是非善恶的判断,像白龙一样丢失了自己的“名字”,像《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哈尔丢失自己的“心”,沦为他人的工具。宫崎骏的动画也渴望能守护成年人内心的一份童真,把简单却又重要的道理从人们尘封的记忆中唤醒,让人们在浮躁的社会中寻找那一点点纯真和简单。
社会的发展以自然的消耗为代价,人与自然矛盾冲突日益明显。人本来属于自然,是自然生态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为人类生存繁衍提供物质资料,人为生态环境多样性做出贡献,二者相依相存,和谐共生。但随着人类智慧的发展,科学技术的更新,人类丧失了对自然原始的敬畏,贪婪地向自然汲取资源,远远超出了自然的承受范围,人与自然矛盾加剧,陷入二元对立的不良局面。自私自大的人类运用自己的“小聪明”榨取自然资源,掠夺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只为了满足其贪婪的物欲。生态平衡打破,人的“小宇宙”与宇宙的“大宇宙”的秩序被破坏,导致自然灾害频发,污染加剧,人类自身也无法正常生存,最终造成自然反噬。宫崎骏用奇幻的故事将自己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深深忧虑、对于人类无知贪念的讽刺、对于人类自身命运的担忧娓娓道来。
在《千与千寻》《幽灵公主》等影片中,观众可以清楚地看到,蔚蓝的天空中,一股股黑色的浓烟蒸腾;一股污水从管道中流入澄澈的河水;静谧的树林中,有着整齐刀口的树桩宣告着它生命的结束;自然风光的祥和美好被工厂的噪音打破……这种美好与不美好的画面同时呈现,给观众带来并不愉悦的审美体验,引起观众的思考,宫崎骏以画面的矛盾冲突,向观众传达人与自然的矛盾,没有附加太多自身的情感判断,单纯将画面呈现出来,观众跳脱出日常生活的局限,以上帝视角审视宫崎骏构造的童话世界,极容易做出是非的判断。然而,宫崎骏所描绘的图景基于生活,是生活中存在但人们习以为常的画面,宫崎骏通过这些画面提醒人们反思自身,保护自然。同时,借身上充满泥污、垃圾的河神、被诅咒而浑身充满了黑紫色条纹的野猪这些丑陋的意象,展现被污染的自然,警示人类爱护生态环境。“不断种植树木,只因为人类在砍树,森林消失了,我们要杀死人类”他在《幽灵公主》中借想要吃人的猩猩的口吻表达自然万物对于人类的厌恶。
真实的自己与珍贵的自然,在人类不断创建所谓的人类文明时被牺牲,这是值得整个社会深思的事。金钱本质为一般等价物,人类创造服务于人,目的只是为便利物物交换,然而纵容贪欲滋生,人被金钱绑架,性质早已发生变化,宫崎骏在电影中不断提示人类追问“我是谁”的终极问题,反思社会现状,审视个人主体的灵魂。
艺术就是要“引导人们去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使自己具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胸襟和气象,去追求一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和更有情趣的人生。”宫崎骏以其纯粹的匠人精神打磨作品,通过灵活运用光影、色彩和音乐形成空寂的画面美,将个性鲜明的审美形象、张弛有度的故事情节编织,为观众带来平和的情感体验。他以一颗赤子之心体察着人与社会,以广阔的胸襟和卓越的智慧影响观众关注自身关注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