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美联储鲍威尔对特朗普的辞职威胁发出的“不”字，盖过了人们对美联储降息的关注。特朗普与鲍威尔的嫌隙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鲍威尔并不惧怕特朗普发出的威胁？特朗普能做些什么来削弱甚至取消美联储长期以来的独立性？如果美联储失去独立性，它对美国人和美国可能意味着什么？
一、美联储鲍威尔对特朗普的辞职威胁发出的“不”字，盖过了人们对美联储降息的关注。
11月7日周四，美联储宣布将基准利率下调了25个基点至4.5%-4.75%的自2023 年 3 月以来的最低水平，这也9月份以来的第二次降息。
由于最近两个月美国的通胀有升温趋势，就业数据又较为稳定，消费和投资等经济指标显示出美国经济在经历了两年半的加息缩表周期后依然强劲，所以虽然降息幅度只有上一次的一半，但大体符合市场预期。更重要的是，美联储鲍威尔对特朗普发出的“不”字，盖过了人们对美联储降息的关注。
11月8日纽约时报报道称，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在被问及如果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提出要求，他是否会辞职时，他采取了挑衅的语气回答说：“不”！
报道特别提及，鲍威尔说完“不“之后特意停顿了一下，让聚集在离白宫几个街区的华盛顿特区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们听到这个一个字的有力回答。
当被问及特朗普是否可以解雇或降职他时，鲍威尔冷静地回答说：“法律不允许（他这样做）“。
特朗普的重要盟友在几个小时内做出了回应。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迈克·李（Mike Lee）在X上发布了鲍威尔评论的截图说：“行政部门应受总统领导，宪法就是这样设计的。美联储是我们在这方面背离宪法的众多例子之一，我们应该结束美联储（独立性）的另一个原因是”。
特朗普的重要支持者、亿万富翁企业家埃隆·马斯克转发了迈克·李的帖子，并附上了一个100符号，表明马斯克百分百支持迈克·李的言论。
这场高风险的僵局引发了人们的疑问，即为什么特朗普与鲍威尔存在矛盾？如果鲍威尔拒不辞职，特朗普能够撤销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职务吗？特朗普能做些什么来削弱甚至取消美联储长期以来的独立性？如果美联储失去独立性，它对美国人和美国可能意味着什么？
二、特朗普与鲍威尔的嫌隙是如何产生的？
虽然美联储是一个独立的机构，但作为候任总统，特朗普在选举中公开抨击了利率制定者、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没有足够迅速地削减借贷成本。特朗普的一些顾问呼吁特朗普，让鲍威尔提前下台。
实际上特朗普和鲍威尔的矛盾，早就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总统任期内埋下。
11月7日，《纽约时报》在《What Trump’s Win Means for Fed Independence》一文中介绍称，鲍威尔是共和党人，于 2017 年被特朗普提名，并于 2021 年被乔·拜登总统再次提名。他一直面临特朗普的批评，特朗普曾多次呼吁解雇他。
2018 年，特朗普在要求美联储降息被拒绝后，试图解除鲍威尔的主席职务。但他的团队深入研究后得出结论，这样做在法律上很复杂，而且可能是不可能的。
一年后，这位前总统称与鲍威尔在降息问题上存在分歧，称鲍威尔是“敌人”。
直到特朗普参与新一任总统竞选，以及大选胜出之后，他都一直意图越俎代庖地干涉美联储独立行使货币政策。特朗普多次宣称，利率将在他的任期内下降，尽管利率是由法律授予其独立地位的美联储设定的，即使美国总统也无权直接控制它们。
三、为什么鲍威尔并不惧怕特朗普发出的威胁？
被特朗普提名为美联储主席的鲍威尔，之所以能够在特朗普第一任期中拒绝当时特朗普强烈要求降息的意图，也能够在特朗普赢得新一届总统任期后公开表示不会因特朗普的威胁而辞职，是因为在美国的法律体系中，美联储的独立性和美联储主席、董事的特殊性。
根据THE HILL的介绍，美国国会授予美联储独立于白宫的权利，以便美联储主席可以自由地做出带来短期痛苦但长期利益的政策决定。例如，更高的利率不受消费者和现任政客的欢迎，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可能会使经济走上更可持续的道路。
而美联储的董事、主席，和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一样，只有在出现缺额时，总统才有权提名相应的人选。而美联储主席人选的确定，还需要参议院投票同意。
据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称，解雇鲍威尔的主席职务有点像法律灰色地带，该机构指出，没有法规包括总统是否可以罢免美联储主席的细节，而且其他总统已经确定他们无权解雇美联储主席，以前也从未有总统试图罢免美联储主席的职务，因此这样做的权力尚未经过法律检验。这也是特朗普在第一任总统任期中试图解除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职务，被其身边人劝阻的主要原因。
四、特朗普能做些什么来削弱甚至取消美联储长期以来的独立性？
在法律上很明确的是，美国总统只有在美联储成员任期到期后，通过提名新的美联储成员和主席来影响美联储。
在特朗普担任新一任总统期间，这一届美联储主席和成员将陆续有人任期结束，而释放出空缺职位。特朗普将能够在 2026 年初更换美联储七人理事会中的一名成员，美联储负责银行监管的副主席任期将于 2026 年年中结束，另一名美联储副主席的任期将于 2027 年结束。而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任期，将于 2026 年 5 月结束。
这些时间点，是特朗普通过提名美联储成员来影响美联储的唯一机会。但需要注意的是：
第一、被特朗普提名的人，在面对特朗普的要求和美联储职务的要求时，不一定都会选择遵从特朗普的要求，比如鲍威尔。
与此同时，无论特朗普提名谁来担任美联储的这些职务，都需要获得参议院的确认。这需要一些民主党参议员的支持。
第二、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为投票式的多数票决原则，特朗普第二个任期中，直到第三年才会等到更换4名美联储成员的机会。但只要其中有一个拒绝特朗普的要求，特朗普的意图就无法成为美国的货币政策。
特朗普还可以通过法律诉讼来罢免美联储主席职务，但很难获得法院支持。
联邦法律允许总统“有理由”罢免美联储理事，包括美联储主席。接受 ABC 新闻采访的专家认为，关于哪种类型的行为可以罢免美联储主席，需要有充分理由，而这些理由存在一些法律模糊性，而且政策争议不太可能达到这样的标准。不过，特朗普可以试图排挤鲍威尔，并测试法院如何解释法律，此案最终可能会由保守派占多数的最高法院审理。
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美联储前副主席艾伦·布林德评论称，“美国总统拥有这种权力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他将此事提交给最高法院，我不知道最高法院会怎么想” 。
最后，特朗普还可以冒着巨大的风险，采取大动干戈的修法方式来削弱甚至取消美联储的独立地位。
特朗普一直在反对美联储的独立性，他在 8 月表示，他认为“总统至少应该对利率有发言权”，同时吹嘘自己的经济直觉，称这些直觉比美联储或鲍威尔的直觉要好。但要实现总统对美联储的影响力，必须修改1913 年通过的授予美联储在一定程度上独立于白宫的《联邦储备法》。
如果法院拒绝特朗普，或者他希望找到一条罢免鲍威尔的可靠途径，特朗普可能会推动国会以削弱或消除美联储独立性的方式修改《联邦储备法》。
汉密尔顿项目主任、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经济研究高级研究员温迪·埃德尔伯格（Wendy Edelberg）告诉ABC新闻：“这是国会的特权”。
埃德尔伯格表示，罢免鲍威尔的企图可能会在法庭上被束缚数月，甚至数年，而通过新立法的努力在参议院也将面临很大的困难，参议院需要克服 60 票的门槛才能完成冗长辩论转入投票环节·。
此外，鲍威尔还可以抵制特朗普发起的公众压力运动，就像鲍威尔第一次所做的那样。
五、如果美联储失去独立性，它对美国人和美国可能意味着什么？
美国的专家、投资人和大众，对特朗普试图对美联储的利率决策施加有意义的影响表示怀疑，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从美国现有的法律体系来看，即使特朗普在2026年有机会提名新的美联储主席，他重塑美联储的能力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实现。
对于美国人而言，特朗普能否成功影响利率决策，这很重要。
New Century Advisors首席经济学家、前美联储官员克劳迪娅·萨姆（Claudia Sahm）认为，美联储独立性的地位对普通人来说具有重要意义。萨姆表示，缺乏独立性的美联储更有可能违背其稳定通胀和最大化就业的双重使命，因为政客们往往优先考虑短期经济表现而不是长期稳定。
萨姆说：“如果你的央行只做总统想要的事情，而不是经济需要的事情，那么我们最终可能会出现高通胀、高失业率和金融不稳定”。
波托马克河资本（Potomac River Capital）首席投资官、《独立的神话：国会如何管理美联储》一书的合著者马克·斯宾德尔（Mark Spindel）表示，如果特朗普严重威胁到美联储的独立性，他也可能面临股市的急剧下跌，银行高管和其他商界领袖可能会担心经济不稳定和通胀失控，而发出强烈的反对意见，
斯宾德尔称，“试图削弱或取消美联储的独立性将具有很大的破坏性，我认为市场将是所有这些努力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 。
【作者：徐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