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李白的经历
我知道自己为啥无法升职加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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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拍起马屁,别别扭扭
——李隆基
开元七年(719),蜀地。
一个叫李白的青年举起一根绣花针,仰天长笑:“哈哈,我的铁杵终于磨成针了!”
铁杵成针日,文星耀世时。征服世界的时候,应该到了吧。
李白收拾好了书和宝剑,打包了行囊,再一次回看自己读书的大匡山。别了,这翠绿的山峰,这缠绵的藤蔓,还有傍晚时分熟悉的樵歌。我要把天赋带到外面去,让天下都听到我的声音。
别离之际,李白转头对山下大吼一声:
“我来了,大唐!”
吼完他摸摸头,怎么都没有回声啊。
李白这一声大吼,当时确实基本无人在意。
在开元七年时,文化界最轰动的事是高僧金刚智、不空来到唐朝,传法译经。他们和之前已到达长安的善无畏一起被称为“开元三大士”。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一个叫李白的青年要出山了。
不多时,李白的目标来了。当时礼部尚书苏颋来益州做长史,苏颋不但是高官,而且是文坛重量级人物,和张说齐名。即将二十岁的李白于路中投刺,也就是递名片。“刺”就是小木片做成的名片。
苏颋接见了年轻的李白,对下属们赞誉了一番:
“这后生天才英丽,下笔滔滔不绝,虽然风力还没完全成形,但已看得出博学有才。倘若再加把劲深造,可以比肩司马相如呢。”
等他说完,李白眨巴着眼:“就这样?您不打算举荐我吗?”苏颋捻着胡子犯难:“这个嘛……”李白说那请您把刚才的好评再说一遍吧,我记下来,日后好把这些话拿去,说给别人听啊!
人生中的第一次重要干谒活动,以地方领导的一条口头高度评价收场。李白既感振奋,又怅然若失。
这年,李白来到了长安。这是写满荣耀和诱惑的地方,也是充满阴谋和诡诈的所在。李白坦然无惧,只因为一份自信:
“三十成文章。”
他相信自己的文学已经大成了,当扬名京都、横扫天下,像后人说他的“生时值明圣,发迹恃文雄”,有什么怕的呢?
没错,他的才华太耀眼了。前文中我们已看到了李白青年时的几首诗,无论是《峨眉山月歌》还是《金陵酒肆留别》,都清丽流畅,感情也真挚动人,简直让你瞬间被他征服打动,恨不得追之而去,与之同游。
但你是否发现了一件事,戴天山的道士也好,蜀中的朋友也好,金陵子弟也罢,李白这些动人的诗都是写给同一类人的:朋友。换句话说,都是平等交往的对象。
当他对身份相近的朋友说话时,他是个语言的天才,是文字和情感的魔法师,“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说出来的话就像这样动人。
而当他踏上干谒求官之路,面对那些权贵、上位者的时候,就会瞬间失去这种自如的感觉,不管是举止还是文字,都会变成另一种状态:拧巴、挣扎。他的不靠谱会忽然放大,变得既剽悍又唐突。
偏偏长安城里,最少的是朋友,而多的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和莫测高深的路人。
在长安,他拜谒了不少权贵,包括走了玉真公主的门路。这或许是依靠了他妻子家族的关系,几年前他在湖北安陆成婚,妻子是前朝左相许圉师的孙女。也有一种可能是知名道士司马承祯的引荐。
但李白没得到王维一样的待遇,他们并不真正接纳他入圈子。
玉真公主是李白重点攻关的对象。李白写诗给公主,拿她对标王母,赞誉到极点:“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说玉真公主飞天腾云、手弄雷电,活像漫威的惊奇队长。
李白也受到了公主的招待,被安置在终南山别馆,相当于一处山间会所。然而对他的供应保障并不到位,还遇上了大雨,山间爆发泥石流,别馆饮食断绝。无人理会李白,他说自己甚至得去讨饭。
李白深感失望、怨艾,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王维,他或许不会声张。倘是杜甫,跳不跳脚在两可之间。但李白却是绝不会闭口不言的,他要大声嚷嚷。他写了两首诗给卫尉张垍抱怨此事,题为《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其中一首有这样几句:
丹徒布衣者,慷慨未可量。
何时黄金盘,一斛荐槟榔。
从诗中看,李白确实是过得没一点贵宾的样子,食物只余一点稀稀拉拉的野菜,厨房里没有炊烟,无人做饭。因为潮湿和长时间荒弃,厨具上都长了绿藓,非常恶心,触目可见蛛网横飞、蟋蟀出没,真是困厄之至了。为此李白发了一大通牢骚,最后高唱:有朝一日,我要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的脸。
李白这两首诗其实是一种“兼呈”,大概也是想让玉真公主看到,意谓瞧瞧您搞的这个接待。
其实这是很不讨喜的。站在玉真公主这样一位强势甲方的角度,看到李白的大通抱怨牢骚,会做何感想?大概并不是反思自己不够礼贤下士,只会不满李白怎的如此狂悖难搞。
但凡公主稍微褊狭一点,李白对她的一切恭维和逢迎都将前功尽弃,诸如“玉真之仙人”“王母应相逢”等话,不但再无助于拉近关系,还将起到反面效果,显得此人心口不一,亦毫无涵养底蕴,稍有不满就要反目掀桌。
这就是权力关系中的游戏规则:伏低做小,就要全盘做足;巴结权贵,就要首尾如一;有求于人,就要食得咸鱼抵得渴。这些潜规则和李白心直口快、剽悍莽撞的性子从根本上说就是抵触的。李白对这些所谓规则非但做不到,似乎连想都想不到。
开元二十二年(734),李白在襄阳。这年他三十三岁,还在青春期,因为他的整个人生就是漫长的青春期。
为了心中经邦济世的梦想,他继续热情如火但又情商欠费地奔走着。他向荆州长史兼襄州刺史韩朝宗去信自荐,书信名为《与韩荆州书》。
谒求于人,尤其是不相熟的体制内官僚,措辞一般应当妥帖、稳重、热情但不唐突。李白恰恰相反,其干谒文字的主要特点就是三个:捧得高、求得急、说得重。
李白先竭力颂扬了一番韩朝宗,使劲极猛:“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这就是所谓捧得高。
再者是求得急,反复强调渴望笔试面试,但规格务必高一点:“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
也真是很可爱,求人,却又给人提条件,要高级宴会、要主题演讲。
非但求得急,话也说得重。李白在书信中发出了灵魂一问:“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意即您家里难道差我一块地方吗?为啥非不让我扬眉吐气呢?
这封信,集中体现了李白的求人风格:你很棒,但是你先跪下,来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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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李白写信给安州长史裴宽,也是一样路数:
若赫然作威,加以大怒,不许门下,逐之长途,白即膝行于前,再拜而去,西入秦海,一观国风,永辞君侯,黄鹄举矣。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上安州裴长史书》
意谓您可别给我脸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个王公大臣处不能混碗饭吃,您不识货我可就走了。让裴宽自行考虑后果。
02
唐朝的权贵为什么不喜欢李白
——辛弃疾
在后世,同情李白的人不停追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李白生活在一个盛世,却如此坎坷;为什么他诗才盖代,也一直很努力地拓展交际圈,但得到的帮助却寥寥。
原因当然是复杂的,而首先就是时代的原因。且不论李白是否真有经邦治世的本事,这时候的大唐王朝,从君主到大臣,早已经没有了破格任用人才的动力了。
李白这个人非常向往古代,尤其是春秋战国时代。他做梦都怀念能破格选贤任能的平原君、燕昭王:
然而平原君、燕昭王那个时代与大唐有本质的不同。别的不谈,仅论一点,那时候的君王时刻面临残酷竞争:施行一个良策,或许就能富国强兵;听信一句谎言,也许就身死国灭。要竞争就需要人才,所以春秋战国的统治阶层尚有破格用人的动力,士人也有待价而沽的环境和资本。
做个假设,倘若李隆基乃至于韩朝宗、裴宽是战国时代的君王大臣,国家时刻被敌国威胁,哪怕李白任性鲁莽,只要有才,或许也有机会被认真对待。
而到了唐朝时,情形已然不同,统治者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他们已然异常自信,觉得用几个庸才,听几句谀辞,宠几个小人,干几桩烂事,根本无损大局。他们的根本利益只在于一个——稳定。
稳定的统治,稳定的官僚制度,稳定的利益输送渠道,稳定的温顺的人民。从本质上说,他们厌恶平民飞扬跳脱、不安分,厌恶平民企图跨越阶层却又不肯走正常渠道,厌恶平民没上没下、无视秩序尊卑。所以他们其实从骨子里厌恶李白。
事实上,在唐代,这种厌恶的程度还算轻的,所以才能涌现李白这样的莽撞人。到了宋元明清,厌恶逐渐升级,直至顶峰,别说得志的李白不可能出现,连唐朝这种“失意的李白”也完全没有存在的土壤了。这就是李白坎坷不遇的时代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也有李白个人的原因,这便是个性和情商问题了。
李白完全不具备在那个官僚体制内生存所需要的基本素质:妥善、周到、圆融、分寸感,同时又有不顾一切的赌性。那种环境下,一个人要骤然上位,既要有稳定的情绪,又得在必要时为上位者豁出去,无视底线地做事。
李白不是缺失了某一项,而是压根一项都不具备。
好比他入住玉真公主的终南别馆,因为待遇恶劣,公开大声抱怨。在读者看来,这是率真可爱的,也是很值得同情的。然而在玉真公主眼里,可能是另一回事:有必要这样大声嚷嚷吗?
不妨再剖析一下李白的几封干谒书信。
周勋初先生有一段话,说得很中肯:“李白……在行卷之时……常对对方有所揄扬。有的书信中,或因自身处境窘迫,或因对对方期望过高,言词陷于卑屈,对对方则揄扬太过。”
这里再举给裴宽的信:
李白又是熟悉地植入了几句真伪难辨的江湖歌谣,前者是“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后者是“愿得裴公之一言,不须驱马将华轩”。其中一些揄扬之词也很怪异,如“齿若编贝,肤如凝脂”。裴宽是高宗永隆二年(681)生人,当时已五十多岁,一位古代的五旬大叔,“齿若编贝,肤如凝脂”,不知从何说起。
这样夸官员似乎是李白一直以来的习惯,提笔就来。初至安陆时,李白误冲撞了长史李京之的车驾,便上书赔罪说:
称曹植、陆机都不及李京之的才华,恐怕李京之自己看到都不敢信。类似这般的奉承,显得空洞堆砌,活像相声贯口,给人的感觉是缺乏真诚,对对方也不够了解。
事实上,夸人的关键,是夸中窍要。金庸小说中赵敏夸明教群雄,“一褒一赞,无不词中窍要”,这是高明的,即夸中别人最得意的事。李白对此却并不大讲究。
他浮夸的揄扬,容易使对方狐疑,让领导有种“信了你就中了你圈套”的感觉。而反过来,李白文字缝里所掩饰不住的倔傲,又会让这些恭维显得很虚假,像是捏着鼻子夸人。
尤其是在一番恭维之后,李白便会急迫地提出提携要求,并且说一些奶凶奶凶的恫吓之言,仿佛是充值后立即要求兑换筹码的孩子。例如他提醒裴宽不得傲慢无礼,否则自己将决绝永辞,天下王公大臣很多,不差裴宽一位。
站在裴宽的角度,这话是很滑稽的:敢情你把我夸耀得那么好,却一点不把我往好处想,我家的饭你还没吃上,先就想着摔盆砸碗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尽如人意,李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书信的目的,归根结底是沟通。而沟通的关键,是先洞悉别人的立场,再触动别人的心意。
每谈及权贵们对李白的冷淡,人们往往爱说一个词——嫉贤妒能,仿佛不待见李白的只是那些体制内的坏人。
事实上我敢说,不只是体制内的坏人不会喜欢李白,哪怕当时见识水平中等的官僚,也大概率对李白爱不起来——森严的等级社会里,谁会喜欢一个平民来信呵问“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呢?在他们的观念中,好话不会说,起码得会说人话吧,否则我阶前之地给谁不好,非要给你?
李白的“不会说话”,不擅于对上沟通,也与自身的背景经历有关。
他的家庭背景,使他自小很难获得这方面的培训。王维、杜甫都出身仕宦之家,能提供一些相关的教育濡染,李白却不行。当别的孩子已早早地“成熟”“精明”的时候,李白还是虎里虎气,说得好听点就是“太白唯其入世不深,故有高致”。
而当成人历事之后,李白那棱角突出的性格、不世出的才华,又使他完全不接受这方面的情商改造。他的才华,使他非常自负;他的身世和处境,又使他深深自卑。两者缝合起来,便造就了这个“对上沟通”时拧巴、唐突、矛盾的李白,貌似不卑不亢,实则又卑又亢,使他连钻体制的最后一丝缝隙也难能了。
在这方面,杜甫、王维的经历恰恰是旁证。王维是反面的李白,是一个周至、妥善、圆润的人,所以际遇也相对最好,即便一度遇到了致命的坎,也最终平安渡过。
杜甫则算是半个李白,有一半李白的傲、倔、愣,终于得了官身也保不住。
03
真情给朋友,别扭送权贵
李白仿佛是个孩子,低情商,自我中心,情绪不稳定,莽撞。
照这么说,这个人应该无比讨厌才对。那便无法解释一个问题了:为什么千百年来,人们如此爱他?
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士大夫几乎人人会作诗。但数千年来,无数诗人中,可说没一个在大众层面得到过比他更多的热爱,甚至屈原、杜甫都不行。
老百姓对屈原是尊崇怀念,对杜甫是敬重钦佩,但对李白是彻头彻尾的喜爱。
他不是“自我中心”吗,不是低情商且莽撞吗,这种可爱是怎么来的呢?
先说他第一个极度可爱之处,孤独的李白是可爱的: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月下独酌》
孤独,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处境,也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艺术的使命之一,就是让我们对抗孤独。为了逃避孤独,我们努力地去合群、寻找爱情、结交朋友、迎合社会、讨好他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不孤独,然则做起来又总倍感艰难。
月下独酌的这个夜晚,李白无疑是孤独的,他没有朋友,但却能生生给自己安排两个朋友:影子与明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再加上酒,他就不可战胜了。晚上不点蜡烛而喝酒,原本叫“鬼饮”,李白却喝得眉飞色舞、意兴昂扬,哪怕月亮和影子两个玩伴都“不解饮”,不会喝酒,也不影响他“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李白一个人的酣饮,简直比宁王、岐王的欢宴还热闹;他独自一人的且歌且舞,比“玉箫金管坐两头”的场面还豪奢。这个时候的李白是不可战胜的,他的天真、豁达,组成了最有力的精神武器,让孤独溃不成军。
李白靠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民族的记忆方式。他把“月下独酌”这样一个原本特别寂寞的场景,永远地变成了我们印象中的欢闹盛宴。因为有个这样的李白,每当后世的我们面对孤独、落寞的时候,都会无端生出一点勇气,增加一点通达和乐观。
这样一个李白,人们怎么会不爱呢。
李白和杜甫,都是深情之人。据说《红楼梦》里原本有个“情榜”,林黛玉是“情情”,就是说能够钟情那些有感情的事物,而贾宝玉是“情不情”,对没有感情的东西,哪怕草木顽石,也抱以深情。
套用这个说法,李白就是“情不情”,对天上的月亮、地上的影子,李白都能给它们点化灵魂、贯注深情,一起欢闹,最后还挥手分别,真的像对待老朋友一样。
除了孤独时可爱,李白还有第二样可爱,和朋友在一起时,他是可爱的:
和权贵在一起时,李白往往拧巴。但只要面对平等相交的朋友,他的情商仿佛瞬间就满格了,人格瞬间就健全了。“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何止他开心,主人听见这话,又能不开心吗?
脱离了莽撞人的状态,李白会变得细腻、温柔、潇洒又深情。你对于他的善意,他一定能感知到,并且绝不吝于给你用力的回馈与拥抱:
这首小诗,是送给一个叫汪伦的朋友的。
汪伦是安徽泾县人,有说他是当地一个村民,也有说他是泾县的县令,或是地方上的大户。即便是县令,和韩朝宗、裴宽等权贵大员相比,那也算是普通人。
李白对韩朝宗、裴宽等权贵说话时,动辄要高档宴会、要长篇发言,似乎眼大心雄,很难满足。可是对普通人汪伦而言,打动李白,只需要一场真诚的相送就可以了。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你分明能感受到李白的那种惊喜。汪伦送别他一下,搞点土味的踏歌表演,他就惊喜了,当作了人生中至为美好的时刻,开心到直接挥出两句大俗的句子:“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看似大俗,其实大雅,信手拈来却又重如千钧。
人们总说,这首诗的美好,在于写出了深厚的友谊。错了,这首诗最动人的还不是友谊,而是另外两个字——平等。
一个“李白”,一个“汪伦”,是诗中平等出现的名字,简单,直白,赤诚,不是“李生”,不是“汪公”,不是“孟夫子”,不是“高中丞”,而就是两个最朴素的人名,如白云、黑土一样。汪伦来送了,李白很高兴,这就是诗的全部内容,完全没有了社会身份,也没有名气高低,没有取悦迎合,没有客气套话,大家在人格上完全平等。
平视,是人类之间最动人的视角。为什么我们读这首诗,总会感觉和别的离别诗、留别诗都不大一样?区别就在于这种动人的平等。
这世间,一个人跋扈张扬未必可恨,一个人谦恭谨慎未必可爱,关键看是对谁。有些人专门对底层跋扈张扬,对上层奴颜媚骨,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可厌之人。
李白恰好相反,这个“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莽撞人,在面对底层人民时半点也不张牙舞爪,而是谦逊、低调、亲切、温柔——不是那种居高临下、市恩卖好的亲切,而是顺溜的自来熟。这就是李白从来不是什么“人民诗人”,可千百年来人们却没来由地亲近他的原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