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了617部剧扑了600部!为何2024古偶赛道,只有《永夜星河》杀穿内娱?
前段时间,Papi酱在一条搞笑视频中调侃到,“古偶现在已经是夕阳板块了”,扎心又准确地道出了今年的古偶剧现状。
这条以往最容易诞生爆款的赛道,不但暑期档过得冷冷清清,暑期档过后的市场表现也不及预期。
除了老生常谈的“换乘恋爱”“流水线制作”“剧情套路”等问题,“虐女”这个词也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了网友的讨论中。
观众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反馈,但以“虐”为标签、且带有强烈虐女色彩的网文依然一部接一部地传出影视化的消息。
这也不由得让人开始重新审视古偶剧的“虐女情结”:它因何成立?又应该做出哪些调整以应对舆论环境中的价值观变化?
01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古偶剧中的“虐女”并不是少数,而是一种极为普遍的存在。
2019年热播的《东宫》堪称虐女文学集大成之作,女主小枫原本是草原上无忧无虑的西州公主,结识男主李承鄞后被灭全族、自杀跳忘川、第二次自杀跳城墙、第三次自杀是大结局在男主面前自刎,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两族和平。
《护心》中女主前期被男主捅剑、后期被男主挖心;《长月烬明》第一集,女主就被身为“魔神”的男主灭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女主历劫时被男主挖去眼睛......
《春花焰》中,女中眉林因青州大火家破人亡,而后被男主慕容璟和秘密培养成了一名死士。仅在前四集中,有关女主身体受虐的情节包括但不限于:被其他死士殴打、被男主喂毒药、刺杀任务失败后遭受酷刑、离开监牢后又被男主施鞭刑。
而虐女情节在剧集中发挥的效用则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英雄救美”情节的需要;铺垫“追妻火葬场”;刻画相爱相杀的虐恋,又或者兼而有之。
《春花焰》中,眉林受完鞭刑后,紧接着的镜头便是伤痕累累的她被慕容璟和抱在怀中,在众人的注视下闲庭信步的离场,一个非常标准的“英雄救美”的画面。
《护心》雁回被天曜捅心口后对他产生了心理阴影,天曜为了重获雁回信任开始默默守护,宣发对此的概括是“天曜开启追妻模式”;《长月烬明》《宁安如梦》则走了相爱相杀的路子,第一世虐不完还有第二世,突出追剧体验上的“酸爽”。
但不管是哪一种,“虐女”都是为推动男女主的情感关系而服务的。女主通过受虐来积攒道德资本,男主通过虐女主或目睹女主被虐来完成从“无情”到“深情”的转变。
02
古偶剧作为极富内娱特色的文化产品,背后依托的是庞大且发展迅速的网络文学,尤其是女频古言类别。即使是原创剧本的古偶,也深受其影响。
“虐女”正是古早网文的一大特色,并且已经发展出了一套与之匹配的、成熟的叙事结构。
男性向的虐女,比如电影《默杀》中大量男凝视角的女性被害镜头,是用剥削式拍法堆砌猎奇景观;女性向的虐女则更像一种情感补偿机制,用“欲扬先抑”的方式来制造反转,达成爽点。女主被虐之后,原本男强女弱的权力关系就变成女主占上风的情感关系。
而对于后知后觉的男主角们来说,最大的惩罚莫过于剥夺他兑现深情的资格。小枫对李承鄞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花千骨对白子画的“诅咒”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观众通过脑补男主余生悔恨和愧疚收获爽感,反复确认“爱”的存在。
(↑老年李承鄞)
这也是为什么读者在熟悉古言套路后,会有“女主失去的是生命,男主失去的可是爱情啊”的反讽。
脱胎于网文的古偶剧中继承了这样的世界观,并通过影视语言来让这种“虐”变得更加具象化和极致。
不得不承认,“虐女”情节在增加故事的戏剧张力、增强观众的沉浸感等方面一度是十分奏效的。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素素跳诛仙台是全剧讨论度最高的片段;《东宫》里的疯批名场面“放箭”也被网友拿来反复二创传播,尽管在这场戏中,男主不仅无视女主的哀求杀害了她在乎的人,还逼迫已经痛苦到极点的女主“看着他死”,虐女意味十足。
随着古偶自身的发展迭代和外部舆论环境的变化,近年越来越多的观众意识到了这些情节背后的“厌女”气息,开始进一步反思“虐女”叙事背后长久存在于文艺作品中的结构性不公。
“追妻火葬场”是否以爱之名美化了女性遭受到的霸凌和伤害?“玛丽苏”是否合理化了女性失权的弱势处境......诸如此类的问题为观众打开了新的审美视角,也成为影视剧从创作端到宣发端都不容忽视的舆论力量。如果《东宫》放到现在播,收获的争议也许会远远多于好评。
与虐女文学形成对照的是甜宠文和女尊文,观众的嗨点由原先的虐恋、追妻先是变成了各种撒糖,又或者是女主断情绝爱、开挂搞事业。
国内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向网络文学平台晋江,在2023年11月上线了新的“无CP”分站,探索女频叙事更多的可能性。这一变化辐射到影视剧尤其是古偶剧的创作,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03
需要注意的是,观众反感“虐女”不是不允许女性角色经历挫折,而是无法理解、共情女性角色为了爱情被剥削和进行自主剥削,也就是“恋爱脑”。
在女性主义思潮崛起的背景下,“虐女”应该如何做出调整才能适应种种新变化?不妨看看古装剧的男性故事是如何书写的。
《香蜜沉沉烬如霜》中,男二润玉因亲生母亲被天后所杀“黑化”,但在这次被虐之后,润玉认清现实,由原来的淡泊退让变成了主动参与权力斗争,最终当上了天帝;《庆余年》中,范闲因滕梓荆之死被虐,这件事成为了他在京都生存心态的转折点,是编剧眼中“范闲选择勇敢面对这世界的最强动力”。
男性被虐的叙事会很自然的导向到自我价值的实现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琅琊榜》。
林殊在梅林之战中失去了一切,自己也患了火寒之毒,这成为了整场复仇大戏的起点。梅长苏过去被“虐”得越狠,复仇的精神动力就越强大,和霓凰的儿女情长则被创作者一笔带过。哪怕在复仇成功之后,他终结生命的方式依然是饱含大义的。
如果性转一下“梅长苏”,故事会如何发展?女版“梅长苏”和男版“霓凰”谈恋爱可能会占据故事的主要篇幅,结局大概率也不会是女主上战场送死了,而是两个人双双归隐,做一对神仙眷侣。
因此,既然“虐女”逻辑是依托于爱情幻想成立的,那解法就是跳出爱情幻想。
今年古偶的播出概况一片惨淡,唯一的黑马《墨雨云间》中,“虐女”情节指向的便是恋爱脑的破灭。女主薛芳菲在被前夫活埋后有了“复仇”这个主线任务,并由此产生了强大的人格魅力。
尽管剧集整体仍存在不少瑕疵,但《墨雨云间》为女性观众提供了充足的情绪价值。创作者用过去的“虐男”逻辑对“虐女”进行了重新编码,这也许是这部剧能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不仅观众在变化,部分创作者的心态也在发生改变。
2022年,晋江作者哀蓝曾在给读者的信中自述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信中写到,大概是从21年年初开始,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新认识的好友以及一本名为《厌女》的书,令她的思想开始发生变化。她发现自己在故事中赋予女主角的苦难毫无意义——
“因为在赋予她们苦难后,我只给予了她们‘被男人爱’的权力,没有让她们成长,也没有让她们自强,她们只是我笔下任意打扮的人偶,我爱她们,但这份爱浅薄又无知,与‘我都是为你好’没有区别......我不敢想象这些年我写了这么多本小说,看文的读者朋友们,有多少是未成年、多少刚刚步入社会,多少人会因此美化爱情里的暴力与控制。我为此感到后悔与惭愧。”
(↑哀蓝自述)
最后,哀蓝表示自己不会再写男性视角的小说,也会努力正视并改正自己的厌女情绪。
《厌女》的作者上野千鹤子在另一本书中写到,“神话,故事乃至少女漫画都是学习装置,都能教会人们什么是恋,什么是爱。”
互联网时代,影视作品无疑已成为了最深入大众的学习装置,这也意味着创作者需要更加重视,自己想传递的究竟是怎样的恋、怎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