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兵
■闫一伸
昆仑山寒意渐浓。巍峨高山上，覆盖皑皑白雪的山峰依旧静默矗立。雪峰之下，守护这里的官兵又换了一批。
新兵衣新宇刚到驻地，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茫茫的戈壁、漫天的黄沙，就连风滚草、石头缝里的蜥蜴都那么有趣。如果不是对地形不熟悉、时间不允许的话，他倒真想把这儿好好探寻一番。老兵望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见怪不怪地告诉他：“山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四季穿棉袄，氧气吃不饱。可别逞年轻的威风，小心‘高反’让自己下不了床。”可他的思绪纷飞，转眼间，老兵的话仿佛被呼啸的山风卷得一干二净。
“这是第一次站哨，把装备再检查一遍，别出岔子。还有大衣里面再加套棉衣，晚上风大，冷。”衣新宇听后检查了手中的装备，又默默看了眼他面前这位个子不高但挺结实的战士。这是他的班长，叫谭光红，他话不太多，平时严肃认真，腰背挺得笔直。衣新宇有些怕他，紧紧握着装备跟在他身后。
这天晚上，月光又躲在乌云后面，高原特有的灿烂星河也看不见了。衣新宇和班长顶着凛冽的风，踉踉跄跄地走到哨位，一左一右警觉地观察着两边。
“乌云连起来了，等会不知道下雨还是下雪。”谭班长看了看头顶的乌云。过了一会，一声雷过后，硕大的冰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怎么发起抖来了，没穿棉衣吗？”看着在亭檐下瑟瑟发抖的衣新宇，谭班长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衣。“你小子，愣头青。就仗着自己年轻不怕冷不怕热，啥事都敢干！拿着，把棉衣赶紧穿上。”说着，谭班长就把自己的棉衣脱下，塞到他的手上。“班长我不冷，我不要。”可碰上谭班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衣新宇还是乖乖地接住了棉衣。
“班长，我们在这个地方每天就是站哨、训练。这和我上来之前的想象差距也太大了。”或许是穿上了谭班长棉衣的缘故，衣新宇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随口聊起天来。
“咱们班里今年9月份刚退伍的那位兄弟，刚到连队时和你现在一样，凌云壮志，心比天高。训练场上他是拼命三郎，可面对生活上的琐事，他总觉得这和他的理想背道而驰。”
“然后呢，是不是从此一蹶不振？”衣新宇问。谭班长哈哈一笑：“那倒没有，我和他讲了一段故事，然后他就重新振作起来了，现在我也讲给你听。”
谭班长接着说：“我入伍参军就是为了干出一番事业，让家人以我为荣。我拼命干、使劲练，军事技能、体能素质，我一个也没落下。400米障碍，我拿过小组第一、全团第二的成绩。我曾以为我的舞台会越来越大，荣誉越来越多。可一次伤病让我的梦想戛然而止，我再也不能在训练场上大放光彩了。那段时间我很沮丧。我的班长见我如此，对我说‘再小的个子，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影子。每个人好比一片树叶，虽轻，但也可乘风飞得很远。在这儿，没有光鲜亮丽的生活，只有默默无闻的奉献’。听完班长的话，我好像又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我们参军都立了很大的志向，可平淡才是千千万万军人的真实生活。”
谭班长的故事让衣新宇陷入沉思。每一名战士的军旅生涯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在看似平淡的日子里，可能会有挫折和伤痛，但其中孕育着胜利和荣誉。平淡的日子，见证的是坚守的荣光。
昆仑山寒意渐浓，但衣新宇的体内，又燃起了奋斗的火苗。
（本文选自2024年11月1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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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