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正在大力投资半导体行业,以期重新获得技术自主权。虽然这些努力旨在加强供应链并增强经济安全,但日本还是面临重大挑战,包括来自中国和美国投资的竞争、补贴竞赛带来的低效率以及迫在眉睫的工程师人才短缺问题。该国的举措又因与中国的经济联系而变得更加复杂,因为它寻求在不完全脱离其最大贸易伙伴的前提下实现供应链多元化。日本必须平衡创新、市场动态和地缘政治等考量因素,才能在快速发展的全球格局中取得成功。
在新的产业政策时代,发达经济体正在推动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同时放弃了放任自由竞争的观念。截至2024年9月,日本政府为了补贴半导体行业已花费超过250亿美元。虽然日本半导体制造业复兴可能带来的经济收益巨大,但日本绝不能忽视潜在的负面经济和外部安全效应。
在中美“技术冷战”中,半导体的主导地位是地缘政治和经济优势的关键。俄乌战争和新冠疫情等全球扰乱因素凸显了供应链韧性的必要性。2021年,芯片短缺导致半导体交货周期延长,全球汽车行业因此损失惨重。美国正试图通过与荷兰和日本协同的出口管制来遏制中国的半导体产业。这两个国家都至关重要,因为它们专攻光刻设备和相关材料的生产,而这些正处于中国芯片供应链中的瓶颈位置。
曾在上世纪80年代主导半导体市场的日本正寻求重新获得战略自主权。日本可以通过提供优质产品来获取行业收入的很大一部分。
成功的半导体战略会对日本非常有利。日本2022年5月通过的《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将稳定的半导体供应和国内产业视为紧迫的国家任务。这是通过协调促进公私合作的在岸和离岸努力来实现的。经济产业省的国内投资促进项目为企业的国内迁移提供补贴,而其海外供应链多元化项目正在扩大东南亚的生产设施。
但补贴半导体带来的经济收益还远未成定局。前沿领域的成功产业政策与发展中国家历史上为“追赶型增长”而使用的产业政策有着根本性不同。无法激发突破性技术的补贴会牺牲政府资源,并不会带来长期利益。
一个让情况更加复杂的问题是,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企业可能会要求政府进一步支持以保持技术领先地位。鉴于日本还有财政整顿的梦想,它必须明确在这一动态领域的补贴是否能做到及时,以及是不是暂时的。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相关分析指出,在新时代的产业政策中存在“针锋相对的动态”。补贴竞赛能否避免“逐底竞争”变成了这些产业政策是否具有积极跨境效应的问题。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说,针锋相对的政策可能会放大负面的国际溢出效应,并破坏基于规则的贸易体系。
由于巨额资金被投入到半导体制造业,主要国家面临人才短缺加剧的风险。尽管日本的劳动力市场已开始动员起来,但其半导体战略将受到约4万半导体工程师短缺的冲击。
美国企图阻止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进步,对日本来说,这既不可能也不可取。即使双方进行了大量合作,也有人批评说,这些努力“只能减缓中国的发展,而不能阻止它”。企图疏远中国可能只会加强其发展半导体制造能力的决心,因为这会使中国内部的商业伙伴关系更加紧密。
日本是否愿意阻止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也值得怀疑。政府强调了在中国以外实现供应链多元化的重要性,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与最大贸易伙伴和全球最大半导体消费国完全脱钩。
日本的半导体战略只是一个相互依存体系的一部分。除了经济效率问题之外,补贴还引发了人们对自由市场倒退、中美紧张局势和地区稳定的担忧。在这种相当不确定的环境下,日本在进一步投入复兴半导体行业之前必须审慎考虑。
本文由澳大利亚东亚论坛网站11月5日发表,原题为《对于日本半导体复兴来说,发光的不一定都是金子》,作者是约瑟夫·奈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