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台南小西门城楼。
(来源:汪毅夫提供)
台湾府城(台南)之小西门(图一)有一方“镇道示禁”碑(图二),碑文只有47个字,可谓极简碑文:“钦命镇守台澎挂印总镇府叶、钦命分巡台澎提学按司道徐 示 农商负贩,车牛往来,不许兵役勒索,特示。道光贰拾捌年陆月 日勒”。
首先谈勒石立碑者的官职和名字。台湾(台澎)镇总兵和台湾(台澎)道是皇上任命的所谓“朝廷命官”,故其官职冠以“钦命”二字。“台澎挂印总镇”即台湾(台澎)镇挂印总兵,挂印总兵不同于其他总兵,徐珂《清稗类钞》(中华书局2010年1月版)记:“明以公侯伯都督挂印,充各处总兵官,国朝仍明之旧而损益之。挂印总兵官凡九缺,宣化、大同、延绥、陕安、凉州、宁夏、西宁、肃州、台湾、皖南凡十镇。然有挂印之名,无将军之号也”。挂印总兵得参与地方行政、司法事务,清廷要求镇、道“办理地方要务,必须文武和衷协力,方于公事有济”。那么,“钦命台澎挂印总镇府叶”,姓叶名谁?我读《清实录》,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二月十七日有谕:“已降旨准其(汪按,指台澎镇挂印总兵武攀凤)开缺回籍,并令该督派员署理台湾镇总兵矣”。“并令该督(汪按,指闽浙总督)派员署理台湾镇总兵矣”一句应画重点。显然,在同年二月二十六日清廷决定“以福建督标中军副将吕恒安为台湾镇总兵官”前,闽浙总督已奉旨“派员署理台湾镇总兵矣”;又显而易见,同年七月,吕恒安尚未到任,该叶姓署理遂同徐姓台湾道联名立碑。我注意到,此前的道光二十五(1845年)正月四日台湾镇总兵昌伊苏因病解任,正月十二日“调山东登州镇总兵官武攀凤为福建台湾镇总兵官”后,九月十日“叶长春等奏台湾属县猝被风雨动款急赈一折”。显然,台湾北路协副将叶长春当年应有“署理台湾镇挂印总兵”的身份,始得参与奏报地方事务也。“钦命镇守台澎总镇府叶”名长春,字生伯,当是无误的。“钦命分巡台澎提学按司道”包括提学道、按察使和台湾(台澎)兵备道三个职务。提学道又名提督学政,主持各省院试等教育事务。台湾以地处海上,台湾的院试(秀才资格之第三阶段考试)等事务,先后由分巡台厦兵备道(1684—1721年)、分巡台厦道(1721—1727年)、巡台御史(1727—1751年)、分巡台湾兵备道(1752—1874年)、福建巡抚(1875—1877年)、分巡台湾兵备道(1878—1888年)、台湾巡抚(1888.10—1895年)兼理。道光年间乃由分巡台湾(台澎)兵备道兼理;按察使是分巡台湾(台澎)兵备道的“加衔”;台湾(台澎)兵备道一职,其职称多次改变,道光年间称“分巡台湾(台澎)兵备道”。“钦命分巡台澎提学按司道徐”即徐宗干,字树人,后来官至福建巡抚。
现在谈台湾镇和台湾道的关系问题。徐珂《清稗类钞》记:“台湾镇为挂印总兵,王命在焉。旧例,台湾镇、道得封章奏事。每决囚,道至镇署会鞫行刑。奏事列衔,道居镇后,决囚坐次如之。上元叶抚部世倬为台湾道,谓坐次不合,力争。奏事亦由道主稿,他镇武人悉听之。都统音登额兼娴吏治,为台湾镇时,阅道中稿,常有商改。遂为叶所衔。道光初,叶方大用,陛见,奏音有微词,宣宗犹念音功,第令改镇天津而已。”从叶长春和徐宗干联名的“极简”碑文看,“道居镇后”,一时相安无事。然而,镇、道之间,遇事常生缝隙,不免不和。《清实录》记:咸丰二年(1852年)六月十五日,“福建台湾镇兵官恒裕、台湾道徐宗干奏谢议叙恩。得旨:汝二人事事和衷办理方好,海疆重地,尤为紧要,不可见小而忘大。勉之慎之。”尽管奏事仍然“道居镇后”,但其时镇、道之间,亦即恒裕、徐宗干之间已经失和,咸丰帝乃从正面劝导之。
附带言之,图一为台南小西门城楼照片。1968年为拓展交通,台南小西门城楼整体拆迁至台南小东门旧址(址在台南成功大学校园内,小东门于日据时期拆毁)。台南小西门城楼及其“镇道示禁”碑(图二)至今保存完好,成为台南成功大学校园之一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