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剧《走过暴风骤雨》由著名剧作家费守疆根据周立波长篇小说《暴风骤雨》的部分情节创作而成,由国家一级导演、文华奖获得者王景耀担任导演。这也是黑龙江省评剧艺术中心74年来首次来沪演出。
这是一部典型的、具有浓郁的黑土地独特风情的评剧,一部充满了戏剧冲突、暴风骤雨的主旋律戏剧作品,也是一部守正创新的立足地域的现代戏作品典范。
大幕拉开,画外音响起了作家周立波的声音:“我是写长篇小说《暴风骤雨》的周立波,1946年我参加了黑龙江的土改工作队,把当年在珠和县元茂屯发生的故事写进了书里。当你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也就走进了那段难忘的岁月,就会结识这里的父老乡亲……”
观众于是走进了周立波当年进驻的这片黑土地,结识了这里的父老乡亲。昨天的生活是不可忘记的。《走过暴风骤雨》导演王景耀在谈到这部戏的主题时说:“土地、粮食、生命,是统领这部戏的根本命题。土地生产粮食,粮食是人类生存的根本保障。无论是历史上的土地改革年代,还是当下改革开放为实现中国梦而奋斗的新时代,土地永远是命根子!”该剧展现了龙江大地70年来的风雨变迁,呼吁人们保护好黑土地这个“耕地中的大熊猫”,筑牢国家粮食安全的“压舱石”。
黑龙江是中国农业大省,更是名副其实的“中华粮仓”。有人形象地说,中国每九碗饭中,就有一碗来自黑龙江。但是,在新中国成立前,生产粮食的元茂屯的农民,却没有米饭和面条吃,连苞谷粉也吃不到,“挨饿”这个字眼,不时在剧中出现。
《走过暴风骤雨》讲述了1947年共产党领导元茂屯的翻身农民,打倒恶霸地主,分到了土地后的一段故事。
农会干部赵玉林一家分到了土地和粮食,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之中。但他是一位有觉悟的共产党员,分粮食时忘记将自己家写进名单,乡亲们把他应该得到的一份粮食送到了他的家中。分土地时,他让全村人先抓阄,自己排最后,却拿到了一块好地,当他得知“小烟袋”马桂荣要跟他换地时,不顾妻子儿子的反对,硬是把好地换给“小烟袋”。赵玉林带领乡亲们,同恶霸地主残匪做斗争,最后英勇献身。群众赞扬赵玉林:“百姓心中有杆秤,这样的好官都心疼。待咱圆上土地梦,扭起二人转,把你供上那都行。”
演员们以精湛的表演技艺和深厚的艺术功底,为观众呈现了一场视听盛宴。
据介绍,《走过暴风骤雨》创作伊始,就是按照黑龙江省评剧艺术中心演员的表演特点“量身打造”的。饰演赵玉林、小雪、小烟袋、老孙头、秋来等角色的优秀演员情绪饱满,演唱情真意切,人物个性鲜明。吐字清晰、明白晓畅、富有特色的唱腔贯穿全剧,委婉高亢,动情又好听。
饰演主角赵玉林的国家二级演员赵立明,用心用情地成功塑造了赵玉林这个农村干部典型,他时刻不忘自己是“党员”,一心为民,一身正气,为革命事业奋不顾身的英雄形象跃然于舞台。赵玉林牺牲后,导演给了他几大段的灵魂咏叹,将对父老乡亲的感恩之心、夫妻之情、爱子之切等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此基础上,他舍小家、为大家、肯吃亏、无私无畏、为革命一往无前的英雄形象,以及群众对他的爱戴与不舍,也变得更加有血有肉,人物更加高大真实,令人崇敬和感动。
饰演小雪的著名青年演员田玉丽,师从著名评剧艺术家花淑兰,是评剧旦角里的女高音,唱腔高亢宽广、流畅清新。开场时小雪的一段唱,用东北方言唱得特别有味:“日子真是不扛混,年年秋分今又秋分。望窗外,泥水河面晃得粉嘟噜儿地粉,西边天整个浪儿的火烧云。我不错眼珠的一门儿往当街(音该)上使劲,搞土改可真累坏我那当家的人。”这些唱词,都是土得掉渣的东北话,如果用文绉绉的语言唱,必定是索然寡味。但是,田玉丽声情并茂的演唱,获得了碰头彩。
扮演“小烟袋”马桂荣的尹姝文,虽是一个配角,却是一位一级演员。马桂荣手里的那杆烟枪,是一件会说话的道具。拿烟枪烟袋的不同动作,生动表达了她的贪小、狡猾的个性。她是剧中演技最有特色的一位性格演员,好几段精彩的表演和唱腔,将这个农村妇女隐藏的小心思和对已经死去十年的亡夫的怀念之情,真切地表达了出来。
第七场戏,战士小张在文化补习班给农民们讲课的时,在黑板上写了“社稷”两字。他说:“‘社’在古代指的是土神,‘稷’在古代指的是谷神,这两个神可不是啥封建迷信,这是老祖宗对土地的崇拜和敬畏。以前书中总提到江山社稷,那什么是江山社稷?只有有了土地和粮食才能坐稳我们的江山。”剧情发展至此,作品中贯穿始终的主线——“农,天下之本”,“地,农人之命”,被“社稷”两字点了出来。
东北评剧,早期也称“落子”“蹦蹦”“平腔梆子戏”,是在河北冀东一带民间说唱“莲花落”的基础上,吸收东北二人转、京剧、河北梆子、大鼓、皮影等多种艺术样式形成的地方戏。评剧的特点是抒情性强,流畅自然,乡土味浓,尤善于表现现实生活。《走过暴风骤雨》是一部现代评剧,虽然说的是77年前农村土地改革的老故事,但是,剧中树立的一位公而忘私、一心为民、不怕牺牲的好干部赵玉林的鲜活感人的形象和精神,却是历久弥新,永远不会过时的。
全剧以婉转低回、铿锵有力的音乐唱腔,亲切自然的表演风格,风趣幽默的东北方言,朴实无华的舞台呈现,牢牢地抓住了观众。独具特色的现实主义舞台布景和道具——土炕、小桌、小酒壶,村民们打满补丁的衣裤,将观众带回到20世纪40年代东北地区的农村生活中。而更让观众沉浸其中的是,该剧具有浓厚的黑土风情。剧中唱词、念白主要以东北方言为主,个性化的语言风趣生动,使得剧中人物更真实可信,在家长里短之间,既凸显出东北方言的风趣幽默,也增加了戏的地方色彩和趣味性。“就这么地儿了!”“听我跟你叨咕叨咕咱屯子里的这些事……”凸显出东北方言的风趣幽默。
跌宕起伏的剧情、自然亲切的声腔、风趣诙谐的东北方言,带来一种独具魅力的黑土风情,现场观众被深深吸引,时而会心一笑,时而陷入沉思,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和剧中人物一起进入了角色,在受到英雄精神感染的同时,也不时发出一阵阵会心的笑声。在第六场中,老孙头追问“小烟袋”为什么一定要换赵玉林家的好地,马桂荣亲热地叫了一声“孙哥”,老孙头马上制止,说道:“拉倒吧,当年就是你一声孙哥,把我给整懵圈了。”接着唱道:“小烟袋,太荒唐,无理取闹乱呛汤,换地之事你休想,半辈子我可没动你一巴掌。”这样的对话,让台下的观众都笑出了声。轻松幽默的语言拉近了演员和观众的距离,也生动地展示了“小烟袋”和老孙头这老两口的性格特征。
全剧音乐也很有特色,大乐队配制不输于国家级院团。舞台设计简约而不失美感、土俗而不失内涵。简陋的土炕、小桌、小酒壶,还有马灯、半个马车轮子、一扇小窗户,以及赶车人用的大鞭子、老乡随身带的烟袋锅等,真实地再现了20世纪40年代东北地区的农村生活。而背景那些山坡、高粱地、麦田、稻浪,那是写意的。写实与写意相结合,整体舞台呈现既真实展现东北农村的原始面貌,又有意境。灯光多运用暖金黄色、大白光、阴影等朴实自然的色调,描绘了土改后农村的充满阳光的景象;但在小雪回娘家路上的一唱三叹、赵玉林牺牲后的心灵抒发等段落,灯光显示的诗情画意,以其特有的“语言”外化了人物的内心。
剧终,导演运用了浪漫主义的手法,让生离死别的剧中人物作了隔空对话。70年后,赵玉林的儿子秋来已经成为一位古稀老人。他对早已作古的父母亲说:“爹,娘,你们常说,土地是咱农民的命根子,有了土地就有了希望,中国人的饭碗盛上了中国农民在自己的这片土地上打下的粮食,中国农民成了自己土地的主人了……爹,吆喝一声,哎,开镰啦!开镰啦!”这段话激起了全场观众的共情和掌声。
上海同黑龙江有着割不断的情缘,曾有近17万上海知识青年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农场和村屯生活多年,他们至今仍有浓郁的黑龙江情结。感谢黑龙江评剧艺术家70多年来第一次从北国边陲到上海演出,土而精,陈而新,这台戏是扎根生长在黑土地上的一束五彩美丽的鲜花。
作者:戴平
文:戴平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编辑:徐璐明责任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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