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日出。
□文/水心 摄/段光达
在参观了饶河四排的赫哲族风情园后,我们一行驱车赶往“日出之城”抚远,准备翌日清晨去东极广场看日出。快到抚远市区时,我们竟不期然地与夕阳撞了个满怀,意外地欣赏了美轮美奂的抚远落日。
当车子行驶到前锋农场时,太阳就已经在缓缓西垂。虽然舟车劳顿,但我却瞪大双眼,瞳孔中满是惊喜,仿佛要把眼前这稻菽千重的平原和余晖脉脉的红日镌刻在心底。三江平原一望无际,就像东北汉子那坦荡无垠的胸怀。我想此刻如果从高空俯瞰,定是这样一番景象:平坦的大地就像一幅用金黄和苍绿颜料皴染、涂抹成的水彩画,清澈的河水宛如湛蓝色的丝带蜿蜒曲折,广袤的湿地在稻杆和荻蒿间泛着银光,高速公路犹如一条点缀着黄白色线条的黑缎带,我们乘坐的车子就像一只甲壳虫在黑缎带上踽踽独行。从车窗向外望,大地被一片平整整、沉甸甸的黄绿相间的庄稼所覆盖,远望一马平川,近觌风情万种。只见那金黄的稻穗摇曳多姿,秋风吹过,金色的麦浪在原野上翻涌起伏,仿佛大地将脉动一波波传导过来。在平坦舒展的地平线上,有一团火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沉坠,似乎一个被大地磁石用力吸拽着的铁球,不管它愿不愿意,都抵挡不了大地那执着的牵引和温暖的怀抱。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下了高速,三江平原千里沃野,丰收在望。这里不见“大漠孤烟直”的凄凉和孤寂,唯有“长河落日圆”的瑰丽和壮美。我当时想,“长河”要是换成“沃野”就更贴近眼前的景致了。且慢,“长河”这不是来了嘛。只见左侧车窗外竟然惊现一条银色丝带,那不正是“长河”吗!“黑龙江!”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实际是黑龙江支流浓江),大家不约而同望向窗外。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太阳的下缘马上就要触碰到地平线。开车的朋友默契地把车停靠路边,我们几个不由分说地跳下车,肃然伫立,虔敬地目送那迟暮的夕阳。
红彤彤的落日染红了西边的苍穹,但同时它也被一缕缕云彩分隔成一条条光带。尽管遭到云彩的禁锢,夕阳仍倔强地将余晖从云缝中投射出来,就像给云层镶了一道金边,颇有一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韵致;其又好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洒了一把金屑,真个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呀。此时,远处翱翔的白鹭不禁让我想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江上的孤舟又将古筝曲《渔舟唱晚》送入我的耳畔。望着水天一色和孤帆远影,朦胧间,我一边想象着赫哲人划着桦皮船捕鱼的场景,一边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乌苏里船歌》: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舱……
随着落日渐渐被地平线吞噬,西边的天空也由金色的红霞变成一整片酡红。而当太阳的光芒一点点隐没时,它竟在最后时刻猛地爆出一瞬光彩,然后毅然决然地投入大地的怀抱,与大地母亲来了个炽烈拥抱。那一缕缕被镶了金边的云霞也随之变了颜色,随着金黄镶边的逐渐暗淡,深蓝和墨黑开始收复失地,最终将整个苍穹完全吞并,夜幕也降临到了祖国的北疆。这不禁让我想起迟子建在《萨尔图落日》中的一段生动描写。“北方荒原的落日,无论冬夏,总是带着股凌厉的气势,它沉沦的时候,不是蔫头蔫脑、无精打采的。它大概知道那是它在人间最后的舞蹈了,所以把通身的光华都爆发出来了,落得朝气蓬勃、激昂澎湃的,带着一股豪情,欣然与黑暗赴约!”
第二天,我们天不亮就赶到东极广场,迎接祖国的第一缕曙光。在东极看日出,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东方那一抹鱼肚白。朝阳在正式露面前,先以天边泛白来热场,随后蓝黑色的云彩也逐渐褪去暗夜的沉郁和宿醉的幽怨,变得透亮明快起来。当阳光给云彩镶上第一缕金边时,今天的主角——太阳就要登场了。果然,随着时针一分一秒的推移,天边越发明媚光亮起来,那一缕缕云彩已经被朝阳所渲染,成了一道道金色彩带。蓦地,金色的太阳露出了小脑瓜壳儿,晃耀着天宇。慢慢地,那金色的脑壳逐渐升腾变大,成了一个倒扣着的金碗,再由金碗变成一个倒悬着的金钟。啊呀,金碗怎么被拉长成了金钟?太阳怎么也不圆溜溜的了?叠加水面上的旭日倒影,远远望去,那初升的太阳还真像是作家刘兆林笔下的“火柱”。刘兆林在《再去东极迎日出》中,曾以“江里映出一根通红通红的火柱”和“江中倒映出一根红彤彤的火柱”来描摹他两次观看抚远日出时的景象。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作家笔下的“火柱”就是我眼中看到的太阳即将跃升前的倒挂金钟与江中倒影的合体啊。
猛然间,太阳一下子跃出了地平线,那情景仿佛婴儿成功从母体中分娩出来一般。随着一个圆润光明的火球跳出水面,生机勃勃的一天在“雄鸡一声天下白”(东极正处在祖国“雄鸡”版图的鸡冠尖)中拉开了序幕。霎时,朝阳普照整个东极广场(也称太阳广场),那顶部托举一个金色圆球(寓意太阳)的巨大“東”字造型在晨光中熠熠生辉,81米高的东极宝塔通体沐浴在朝霞中,傲立江边,势如涌出,巍峨高耸,直指苍穹,尽显塔镇江天的雄浑气势。
岁月在太阳东升西落间不舍昼夜地飞逝,文明在人们踔厉奋进中薪尽火传地赓续。我迷恋抚远的落日,也钟爱东极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