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钰琦 长江大学金融学院本科2023级
老徐是几时来镇上的,没人能说得清,但他的一碗炕土豆,可谓人尽皆知。
老徐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哪里的人,大家只记得街口小巷子里有个炕土豆的小摊,摆在那里已好多年,炕土豆的人姓徐,人称徐师傅,或者直呼他老徐。
在镇子上住得久些,还常常听人说起,老徐这人不简单,话不多,但仗义。一碗土豆五块钱,十几年了,从不涨价。一年四季,哪怕是下雨落雪,老徐保准也是每日出摊。一个破旧的小台子、三口铁锅、一个调味碗,还有几瓶调味料、三四串辣椒、一堆碗碟等零零散散的家伙。
别看老徐粗手粗脚,炕起土豆来那叫一个细心。有顾客想要炕出锅巴来的土豆,哪怕要多费些油水,老徐也保准会答应,大铲轻炒,把土豆炕得面面金黄。有人劝他说,这样费事又不多收钱,何必呢。他自有一番理由:“一碗土豆虽算不上多,代表的却是俺的心意。满足了顾客的需求,俺也开心!”
你看,一个中年妇女来点了碗土豆,老徐自然又是乐呵呵地拿起铲子。那妇女只扭扭捏捏地站着,过了好大一会才说:“我是到镇上来办年货的,手里只剩三块钱,孩子吵着要吃炕土豆,你看,你少放些土豆,行不?”
老徐笑了笑,向着妇女摆摆手:“多大点事!就当俺请你家孩子吃的。”说罢,两大铲一合,调味碗里便满满当当,接着老徐又拿起夹子,一个一个地往碗里夹土豆,直到碗里实在装不下了才停下手。
大冬天里,老徐忙得乐呵呵,在妇女连声道谢声里把手一挥。待这妇女走远了,挨着他卖鸡腿的老张开腔了:“你真不收她钱啊?看你这也是一大碗,你一天可赚个什么下来哦。”
“话也不是这样讲,看这妇女衣服上的补丁,大概也是到了过年边上才进城的乡下人。这年头生活都不容易,能帮帮她就帮一把。再说了,我的土豆一碗可是足足一斤二两,一点也少不得!”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十几年过去,老徐仍然一个人在这巷子里炕土豆,每天过着单调的生活。
如今已年过花甲的他,虽说没有挣大钱,但要说手里没几个钱,大伙可是谁也不信。可这老徐搭在巷子口的那间小平房,设施几乎从来没变过,也从没见有一件像样子的家具。经常有人看见老徐从超市里出来,似乎都只是买些特价的蔬果,够填饱肚子就行。
可遇上镇里小学要建新校区,老徐每次捐款都很慷慨,据说还先后资助十几名贫困学子完成了学业。街头邻里原先也不知道这事,春天的时候,有镇上的记者找上门来,大家才恍然大悟。
可每次老徐都坚决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说自己只是一介粗人,哪里值得上电视。见他如此这般,老张几个就纳闷了,不解地问他:“你做了这么多年好事,也不让电视报道,也不在大家伙这里宣传一下,到底图啥哩?”他听罢只是嘿嘿一笑,不解释,仍然该出摊出摊,炕着一手好土豆,过着平凡的日子。
直到镇上办事处的上门要给老徐安个“光荣之家”,大伙才明白了。原来,老徐是之前市里的老兵。
据老徐讲:“俺以前游过长江、蹚过黄河,也是一把好身骨。队里有个炊事兵,炕得一手好土豆,俺那个时候吃得最香,老缠着炊事兵加点土豆,炊事兵也不拒绝,每次笑呵呵地给俺添。最后有一次游击战,队里位置暴露了,俺是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啊,哪知道这炊事兵关心俺,竟一把将俺推下山,我才能躲过追捕,并找到了救援队伍。俺这条命啊,是那炊事兵救的啊!现在俺在这炕土豆,也是怀着一颗炊事兵的心哪!”
众人听闻,无不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