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英媒11月3日报道，就在三个多月前，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走向麦克风，发表了一场将定义她过去与未来的演讲。总统拜登退出了选举角逐，并提名她作为民主党候选人接替自己。由于竞选时间紧迫，哈里斯没有片刻耽误。
政治中有句话：要么自己定义自己，要么被对手定义。而在那一刻，当哈里斯首次向美国人民发起呼吁时，她不仅从自己在白宫或作为美国参议员的履历来定义自己，还提及了自己作为加州检察官的岁月。
她这样谈到自己的共和党对手，“我起诉过各式各样的罪犯，虐待女性的掠夺者、欺骗消费者的骗子、为了一己私利破坏规则的骗子。所以，听好了：我了解唐纳德·特朗普那一类人。”
这句话在她的竞选集会与拉票演讲中被反复提及，这位60岁的女性候选人试图将这场选举描绘成一位强硬检察官与一名已定罪的罪犯之间的较量，不断提醒选民特朗普面临的法律困境。
但回顾哈里斯在加州法庭内外的岁月，我们发现她一直在努力定义自己，而她的对手则称其是依据政治风向转变立场的历史，同时也展现了她在别人不看好她时抓住机遇的非凡能力。
街头谋杀与旧金山残酷的政治
哈里斯的执法生涯始于她从法学院毕业后在加州的阿拉米达县，这里包括伯克利市和她的家乡奥克兰。20世纪90年代，正值政府“禁毒之战”之际，奥克兰暴力犯罪频发。
对于一名初级检察官来说，这份工作令人望而生畏。但当时与哈里斯共事的特蕾莎·德雷尼克说，由于要处理的案件非常严重，因此对于一名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律师来说，这份工作堪称顶级。
她对英媒说到：“那时的气氛就像一部情节紧张的电视剧。你每天要承受的痛苦和悲伤都难以消化。对我们来说，压力巨大，案件极其严重。那时正值可卡因泛滥的高峰期，帮派谋杀、街头谋杀案件频发。在奥克兰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检察官能够处理一些在其职业生涯中最严重的案件。”
正是在这个时候，哈里斯与威廉·布朗约会，后者是当地政治实权人物、加州州议会议长，他帮助启动了该州其他一些最杰出的政治领袖的职业生涯，包括现任州长加文·纽森和旧金山市长伦敦·布里德。
卡玛拉·哈里斯与现任州长加文·纽森（右四）同时在加州政坛闯出一片天地
布朗任命哈里斯为两个州级委员会的成员，并将她介绍给旧金山一些最有影响力的民主党捐助人。这段短暂的恋情在布朗于1995年当选该市市长时结束。三年后，哈里斯在旧金山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工作。在与这位比她年长30岁的布朗交往期间，哈里斯开始与这座城市的一些政治重量级人物打交道。
哈里斯曾将旧金山的政治体系描述为“一项赤手空拳的运动”，它造就了一些美国最大的政治中坚力量，包括前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和已故参议员黛安娜·范斯坦。哈里斯与这两人建立了关系，与纽森等同时代人一起崛起，在政界站稳了脚跟。
哈里斯在法庭上代表受害者出庭的日子和在光鲜亮丽的政治宴会上的夜晚，定义了她在旧金山错综复杂政治中的迅速崛起。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哈里斯遇到了她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也是最重要的捐助者之一，劳伦·鲍威尔·乔布斯，苹果联合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的遗孀。
乔布斯为哈里斯2003年竞选旧金山地方检察官的竞选活动捐赠了500美元，哈里斯最终赢得了竞选，推翻了当初雇用她的那个人。据《财富》杂志报道，20年后，这位亿万富翁慈善家向拜登-哈里斯的连任竞选活动捐赠了近100万美元。尚不清楚她直接为哈里斯的总统竞选贡献了多少资金，但这一数额被认为相当可观。
“原则不容例外”
2004年复活节前一天，就在卡玛拉·哈里斯担任旧金山地方检察官四个月时，一名帮派成员持AK-47步枪射杀了一名29岁的警察，名叫伊萨克·埃斯皮诺萨。这起谋杀案震惊了全城，许多政客和警方高层呼吁判处死刑。
但哈里斯在竞选旧金山首席检察官时，已将反对死刑作为政治纲领的关键部分，因此她决定寻求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的判决。她在谋杀发生后48小时内就公开了这一决定，且未事先告知埃斯皮诺萨的遗孀。
反对声迅速响起，在警官的葬礼上，参议员范斯坦要求凶手“付出生命的代价”。走出教堂时，她告诉记者，如果她早知道哈里斯反对死刑，她可能就不会支持她。哈里斯后来在《旧金山纪事报》的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原则不容例外”，以此为自己的决定辩护。
长期致力于民权的律师约翰·伯里斯当时支持哈里斯的决定，他说，他认为这在政治上“对她来说并不明智，但她坚持自己的哲学立场”。这件事本可能终结她的政治野心，但哈里斯在工人阶级城市奥克兰与单亲母亲一起长大，她坚持了下来。
哈里斯似乎从她担任旧金山地方检察官的首次重大决定中吸取了一些教训。四年后，在一起恶性杀人案发生后，她再次拒绝寻求死刑，但这一次，她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决定会产生怎样的反响。
托尼·波洛尼亚开车带着三个儿子行驶在旧金山时，他们的车辆突然遭到枪击。波洛尼亚和他的两个儿子被当场打死，第三个儿子则身受重伤。时任地区检察官卡玛拉·哈里斯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她不会寻求对杀害警察的凶手判处死刑
案发后不久，警方逮捕了MS-13帮派成员埃德温·拉蒙·乌马尼亚，这名非法移民显然将49岁的波洛尼亚误认为是死敌。据当时代表波洛尼亚遗孀丹妮尔向市政府提起民事诉讼的马特·戴维斯回忆，这一次，哈里斯选择亲自向丹妮尔通报自己起诉决定的艰难消息。
戴维斯在最近接受BBC采访时说道：“丹妮尔对这一消息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反应，这并不意外”，她明确表示自己很生气，而哈里斯倾听了她的诉求，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但立场依然坚定。
那次会面给戴维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在旧金山法学院与哈里斯结识，当他第一次听说哈里斯打算竞选地方检察官时，他觉得她根本没有胜算。但他说，那次痛苦的对话让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她。
进步检察官？
在哈里斯的执法生涯中，她的盟友一直试图将她描绘成一位 “进步的检察官”，既致力于刑事司法改革，又对犯罪采取强硬措施。在这个国家最大的左翼州里的一个自由派城市里，这是一条微妙的界限，而批评者认为她在政治光谱的两端都没有坚持这一立场。
作为地方检察官，她秉持着所谓的“明智对待犯罪”的理念，其中包括推动非暴力犯罪者接受职业培训项目，而不是入狱，并确保年轻犯罪者继续上学。
21世纪初曾在旧金山公共辩护人办公室工作、与哈里斯有过交集的尼基·索利斯表示，她对哈里斯关注未成年性交易受害者被指控卖淫而非被视为受害者的问题表示接受。
索利斯表示，她意识到，她理解了许多前任检察官以及全州上下许多检察官未能理解甚至承认的问题。
特朗普及其右翼盟友试图大肆宣扬她这一时期的职业生涯，将她描绘成“旧金山自由派精英”的一员。但在政治左派中，她则被指责不够改革派，一些社交媒体用户甚至戏称她为“卡玛拉警官”。
但到2010年哈里斯当选加利福尼亚州检察长时，她的进步倾向似乎已被政治实用主义所取代。在总检察长办公室为哈里斯工作过几个月的吉尔-杜兰说，“她在寻求更多的国家形象。她想一鸣惊人。检察长办公室通常是个默默无闻的清水衙门，但现在却成了明日之星的摇篮。”
在全国舞台上，哈里斯开始崭露头角，2012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哈里斯威胁要退出各州检察长与五家美国银行之间就财务和解进行的谈判。加州最初有望获得约40亿美元的和解金，而哈里斯最终为加州争取到了180亿美元。哈里斯竞选团队在竞选活动中强调了这一案例，以证明她敢于对抗权势集团。
但近期报道显示，最终只有45亿美元的和解金用于补偿被贷款机构欺骗的加州购房者。
2014年，她在死刑问题上立场反转，作为检察长，她上诉了一项认为死刑违宪的下级法院裁决。如今，这位曾经拒绝以“原则没有例外”为由，将暴力谋杀犯判处死刑的检察官，却在捍卫该州执行死刑的权利。
曾与哈里斯共事过的旧金山前市律师路易丝·伦内表示，哈里斯因支持死刑而面临的猛烈批评是不公平的。哈里斯有选择性地执行法律。2004年，时任旧金山市长加文·纽瑟姆决定允许同性结婚，这违反了州法律，而哈里斯却亲自主持了几场婚礼，称之为她职业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她作为检察官的漫长履历，在她2016年当选美国参议员后决定竞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时，变得棘手起来。
她选择在自己的2020年总统竞选之旅中，仅在离阿拉米达县法院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启动，正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说出了“为了人民”，这句话后来成为了她的竞选口号。但在竞选期间，乔治·弗洛伊德（一名手无寸铁的黑人男子），在遭警察逮捕时被杀害，在全国引发了种族觉醒和对刑事司法改革的呼声。她过去对死刑的支持以及对监狱改革的抵制，让她受到了党内左翼的批评。在初选决定民主党候选人之前，她就退出了总统竞选。
再次重塑形象
如今，哈里斯在与唐纳德·特朗普的总统竞选之战中，再次强调自己作为检察官的正直品质，只不过是在新的政治氛围下进行了重新包装。
弗洛伊德被杀后，包括旧金山在内的许多城市都尝试了警察制度改革，但疫情期间犯罪率和无家可归者数量的激增，引发了公众对所谓“对犯罪手软”政策的强烈反弹。近年来，共和党人也一直在大肆宣扬有关犯罪和公共安全的政治言论。
哈里斯作为检察官的经历如今不再是她的累赘，在与首位被定罪的重罪前总统的竞选中，这一背景与当下的政治氛围不谋而合。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夏天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废除死刑的议题已从党派纲领中删除。
2020年，哈里斯还在努力争取左翼民主党人的支持，而现在，她则明确地向可能对特朗普感到厌倦的中立共和党人示好。为此，她在边境安全、全民医保等多个问题上向中间派靠拢。
这导致她的对手指责她立场不坚定，特朗普的竞选搭档、俄亥俄州参议员J.D.万8月对CNN表示，她“是个变色龙，她在一个观众面前假装是一种人，在另一个观众面前又假装是另一种人。”
但哈里斯在司法部长办公室的前同事杜兰认为，这与其说是政治上的谨小慎微，不如说是她政治实用主义的体现。他说：“我认为她确实有自己的信念，但仅仅依靠信念来竞选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现在看到的哈里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民意调查和焦点小组驱动的。”
哈里斯真正代表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的整个职业生涯，并在她竞选总统的过程中继续如影随形。但她的前竞选经理布罗考认为，她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哈里斯开辟了自己的道路，把一群原本不看好她、低估她的人远远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