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6年带领团队开始鸿蒙操作系统研发,王成录将鸿蒙操作系统带到手机、电视、手表、各种智能设备,积累了大量的工程实践经验。
鸿蒙系统创始人 深圳开鸿数字产业发展有限公司首席执行官 王成录:鸿蒙是给了大家所有设备讲共同话的一个通道。只要装了鸿蒙系统,所有设备讲的语言都一样。
记者:它的思路就跟我们一个智能手机上,能够容纳各种各样的功能。
王成录:对,一模一样。我们想一想把这个空间所有的设备连在一起,这空间是不是就是一台大手机。
记者:它是无限的。
王成录: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一切都可编程。
记者:大家伙觉得你们这个鸿蒙系统出来,是对于安卓系统的一个替代。
王成录:替代安卓只是它价值的5%都不到,我还有更大的95%的价值,更广泛的应用空间。
自2019年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列入实体清单,制裁连年加码。直到2023年8月Mate 60热销,华为才重新在智能手机市场“翻身”。鸿蒙系统在中国市场的份额超过iOS,仅次于谷歌安卓,成为第二大操作系统。历经迭代发展,鸿蒙系统代码超过1.1亿行,覆盖生态设备超10亿台。此次发布的原生鸿蒙放弃了传统的Linux内核以及安卓开源代码项目AOSP,仅支持鸿蒙内核和鸿蒙系统的应用。截至当前,15000多个鸿蒙原生应用和元服务已上架。
王成录:咱们今天除了Windows操作系统以外,业界所有的操作系统,不管是手机上用的,电脑上用的,几乎内核都是从Linux这些内核长出来的。华为今天做的就相当于把内核这一层,几乎全部都改掉了,全部用自己的实现方式把它实现了。
记者:为什么动了这个念头?因为它属于底层的基础,像地基一样的东西。
王成录:就拿咱们手机为例,2015年之前,安卓手机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短板,就是用一用这个手机就非常卡。那这个就是典型的性能问题,你看我们的内存硬件几乎跟苹果的硬件能力差不多,但是这个手机的表现就天壤之别,苹果手机永远是非常顺滑。
记者:是什么在制约着它?
王成录:就是整个系统和硬件之间的全栈配合。全栈不是某一点,而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我们如果没有所有系统的改变能力,它对我是个黑盒子,我就没有办法,性能也提升不了。如果说我们要想更加充分地把硬件能力释放出来,最好是这个东西完全由你来重写。
从1998年加入华为,王成录在华为工作了24年,是公司元老、技术骨干之一,陪伴华为从工程交换机逐步发展到IT、通信、消费者电子产品等领域。2015年,王成录就任华为消费者业务软件部总裁,全面负责华为终端软件的战略规划和开发,鸿蒙系统由此诞生。
经过1年的讨论,2016年,王成录首次在消费者业务务虚会上分享了鸿蒙,但彼时的鸿蒙在内部的首秀并未引起太大波澜。2017年,鸿蒙内核1.0完成技术验证,此时,华为内部对鸿蒙的看法依然平淡,转机出现在不久后。
王成录:那会华为手机已经增长得非常快了,我们基本上每年都大概百分之四五十的增长,任正非就认为这种增长让他非常担心。他说业务到底凭什么会增长这么快?所以他就想一个人把手机所有的部门,一个一个要看一遍,就他自己看,所以软件就是我来给他汇报。软件特别不好懂,我就想怎么讲能让他能理解呢?我就想干脆把他请到实验室来,我就边讲边给他看。那会第一个鸿蒙版本已经做完了,我们当时就做了一个演示样例,就是让他理解这个鸿蒙万物互联,因为我们将来可能会做手表,会做耳机,那么多的设备,一个消费者买了,我能不能让大家设备之间协同变得非常容易。
记者:换句话说,你一开始不是从替代安卓的想法进的。
王成录:对。
记者:而是说我就是想万物互联的这个想法进的。
王成录:对,没错,我跟任正非当时演示的就是用华为的手机碰一碰阿里的音箱,音乐的歌词就在我手机界面上了。我在手机界面上可以操作下一首、快进,当我把手机拿走的时候,音乐还会在音箱继续播放,这就是万物互联,就变得非常容易。所以那一次就让任正非非常理解,他说这个是未来的方向,你一定要做。
2014年,王成录任华为中央软件院总裁一职,全面负责前瞻性软件技术预研。中央软件院隶属2012实验室,2012实验室是任正非看过电影《2012》后成立的前沿技术研究部门。
王成录:这个实验室做什么呢?看的是五年以后的事,就不许你看近期的事,就逼着你往前看。软件它很难理解,所以它特别容易变成一个配套的产品,比如这个产品有需求,你给我做个软件,那个有个需求做个软件。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如果这样做下去,我也不知道我未来的方向在哪。
记者:被人需求,这不就是方向吗?
王成录:我认为那不是方向,这是配套,不是方向。
记者:您觉得软件的方向应该是什么?
王成录:我还是希望软件应该有独特的视角去看未来软件往哪走。我们怎么才能把软件做成有未来的思考呢?那我一定要按照产品的方式来做软件,那最好的载体就是操作系统,因为操作系统是软件集大成者,所以我就想,我们能不能做自己的操作系统?
在中央软件院工作期间,王成录负责开发了华为软件基础设施1.0,包括操作系统、数据库和编程框架等项目。
华为软件基础设施1.0就是后来鸿蒙系统的雏形。正式立项后,王成录给自己制定了一个5年计划,但一个意外加速了鸿蒙系统的进程。2019年5月,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列入实体清单,华为手机从此不得使用美国谷歌公司开发的安卓系统,包括英特尔、高通等在内的芯片供应商也被要求只能在取得美国商务部许可后才可向华为供货。那一年是华为手机的高光时刻——以2.4亿台出货量超过苹果,仅次于3亿台的三星。用台积电7纳米工艺制造的麒麟990芯片,也成为国产手机一时难以超越的巅峰。一旦美国政府因中美贸易摩擦而禁止华为使用谷歌的安卓系统,华为全球5亿终端用户就会面临系统无法更新的窘境。
记者:又是卡你的芯,又卡你的应用。就不给你活路了。
王成录:就是不给活路了。
记者:如果你想绝地重生,你要做什么?
王成录:就得生态要靠自己一步一步把它构建起来,这个包括了硬件的量和应用的数量,就必须一个一个来。
2019年8月,鸿蒙在华为全球开发者大会仓促亮相,其1.0版本率先出现在电视类产品“智慧屏”上。2020年5月,美国制裁加码。华为手机只能使用高通4G芯片,销量暴跌。为市场考虑,鸿蒙一开始就采取了折中策略,采用双框架系统——既有华为自研的内核,也有安卓开放源代码项目,使系统既可以运行鸿蒙原生应用,也能兼容安卓应用。随着原生鸿蒙的发布,鸿蒙三大战役,已经完成了底座、体验两个,还有一个战役是生态。生态成,则鸿蒙成。这也是王成录现在致力的方向。虽然2022年离开了华为,但他的工作依然与老东家息息相关。
记者:您好好的干吗要离开华为呢?
王成录:我觉得还是为鸿蒙生态。我在华为再留下来,咱们整个大鸿蒙生态的建设会受到很多约束,因为只有华为的设备。咱们行业里面有个经验值,就是一个操作系统要在某一个领域生态做成功,装它系统的设备的数量,必须占到总设备数量20%。你没有设备量,我就没人开发应用,没人开发应用消费者体验不到,就不买你的设备,你就会负向循环了。
早在2021年,华为就宣布鸿蒙操作系统源代码全面开源,进一步推动了鸿蒙生态的发展。与鸿蒙系统主攻手机、电脑、车机等消费者市场不同,开源鸿蒙OpenHarmony主攻物联网设备,这个领域更为广阔,需要的应用更加细分。王成录现在所在的深开鸿就是一家专注于开源鸿蒙的生态平台型企业。
近两年,深开鸿产业化步伐逐步加快,在农业、燃气、公安以及智慧城市等领域取得突破。在智慧港口领域,深开鸿与天津港率先完成数字城市底座的智慧港口平台实践。
鸿蒙生态不是华为的“独角戏”,需要与合作伙伴一起建设。在各行各业伙伴共同努力下,鸿蒙原生应用和服务全面覆盖18个垂直领域,可满足用户99.9%的使用时长。
记者:鸿蒙系统在整个研究、开发的过程中,我们现在看是一代一代往前走。真正作为身处其中的人,这个难你们体会是在哪?
王成录:大家不太容易理解,是最难的,因为我要跟别人配合。如果跟我配合的这个人他不理解,他不用,我不就白做了吗?我个人精力的一半在开源鸿蒙人才培养上,越多的人理解这些事情就会越好解决,他至少敢去试一下,试了以后获取到了这种价值,他可能会留下来,留下来我们就有基础,就有反馈,反馈以后再给他解决,可能两三个迭代我就把问题解决完了。
目前,深开鸿与北理工、哈工大、深圳信息职业学校等高校建立了合作关系,编写出版发行《开源鸿蒙操作系统》书籍,此外,公司还推出了开鸿操作系统KaihongOS全场景实验箱,满足学生实训需求。今年6月,王成录被录取到哈尔滨工业大学电子信息学科攻读博士研究生,他计划用三年时间,把鸿蒙操作系统理论体系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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