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北门是正门,人、车皆能进出。南门是后门,只许行人和非机动车通行。小区的东侧还有一道门,算是边门或侧门吧。这门极少见开,但设计巧妙。门的左边设置一个不锈钢的框架结构,把门的一边围起来,形状像个英文字母的E,当中的“短横”就是那扇常年不开的门了。巧妙在,那横不顶格,留有大概半米多宽空间,与周边的框架结构组合成一条曲里拐弯的通道,容且只容一人通过。我数过,如果走边门去健身房的话,我需要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连续5个直角拐弯,这几乎可以作为腰肌锻炼的预热了。
如果走北门,方向也顺,而且可以从绿地公园穿过。公园不大,但颇有造景的匠心。一年四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走东侧的边门便悠闲得多。有时看到从超市归来的三口之家,鱼贯走过那三五道弯,女孩或男孩总是磨磨蹭蹭,妈妈见我在等,便嗔怪那孩子:你快点啊!我微笑,不响。我早就觉得,这门的设计多少带些游艺的成分,再说小孩子的磨蹭能浪费我多少时间呢。不过,最有趣的还得是狗,最好是小狗。小狗永远是兴奋的、不走寻常路的,蹦跳着、伶俐地率先从那门栅空隙间钻了过去,牵绳的主人却还是得去绕那些弯儿的,绳子不敢撒手,左右手又无法隔门交接,着急之下,只好唤那狗回来。小狗回来一扭身就从门栅钻了回来,只是钻回来的那一格不是刚才钻出去的那一格,一人一狗跟这门一时就纠缠不清起来……
那天周六,健身去得稍早,夕阳正斜斜地照在边门上,有位老妇人正在进门。老人戴一顶破旧的大草帽,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从骨架撑起的碎花旧衣看得出老人瘦瘦的,而且背已拱腰已弯。从门边一小捆旧纸板看得出老人是拾荒归来,搬进第一批旧纸板后正在搬运第二批,那是一辆漆皮剥落的旧行李车,还有车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边门下面的横杆卡住了车轮,老人正在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矮小的老人抬臂的高度已到极限,但车轮跨过那道门槛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我快走两步上前,说:“阿婆,你放下,让我来。”
老人抬头看我一眼,把位置让出来。我便去提行李车的拉手,却没注意蛇皮袋没扎袋口,也没有捆扎在拉杆上。我一提,角度垂直地面,车是提起来了,蛇皮袋却倒下去了,稀里哗啦的声响中,形形色色的易拉罐、大大小小的矿泉水瓶,撒落了一地。
老人在我背后嘟囔:“啥人要侬帮忙了?越帮越忙!”
我瞬间满身燥热,忙说:“阿婆,别急,我来捡。”
先放好行李车,我提着那只油腻腻的蛇皮袋一个个弯腰去捡,老人却不肯闲在边上,也弯腰去捡。我偷瞄一眼,看到帽檐下的一缕白发和黑红的脸,凹进的两腮上似乎还有一些灰渍和汗迹。看着老人头也不抬一言不发地接过行李车拐进小路,我吁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记得小时候,妈妈也经常批评我的笨手笨脚和没眼力见儿,看来这毛病到现在也没去根儿。
此后,我走小区东侧边门的次数似乎又多了一些,带着诧异分析自己的无意识行为后,不禁哑然失笑。我大致还像个孩子一样,是在寻找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只是时间过去挺久了,我一直无缘碰到那位老人。好在不知不觉中,天气已经入秋,又到金风送爽的季节了。(鲁北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