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市出发,沿着318国道前行,翻过折多山垭口,折向S434省道,蓝如松石的天空下,塔公草原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沿着一条村道向草原深处前行,半小时车程后来到八郎生都村。顺着一段约3公里的碎石路蜿蜒而上,来到一片开阔的观景平台。
雅拉雪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眼前,震撼,敬畏,感动……刹那间,许多感受一齐涌上心头。向它的东面望去,被誉为“蜀山之王”的贡嘎山主峰也露出难得的真容。
这个以村庄名字命名的观景平台是近年来川西的新晋“网红”。它最初的“发现者”是一位离开故乡多年后归来的青年。
八郎生都村有108户人家,散居在46平方公里的草原上,祖祖辈辈以放牧为生。出生在这里的仁清13岁时离开村子到邻近的新都桥镇上学,高中毕业后开始闯荡世界。他在云南香格里拉市当过8年英语导游,也开过演艺餐吧。
2016年,餐吧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一通来自老家的电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彼时的八郎生都村不再是仁清儿时记忆中生机勃勃的模样——年长的牧人渐渐老去,愿意放牧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村子进入贫困村序列两年,但由于远离主干道,村民技能单一,一直找不到脱贫的办法。力不从心的村支书深知要改变这一切,需要有见识的年轻人,于是求助仁清。
那时的仁清也在考虑将多年积累下的生态旅游经验利用起来,老家来电让他开始郑重思考回乡。
在仁清心目中,八郎生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美丽的地方。“我不希望它变成一个美丽的‘空心村’。”2017年5月,带着这样的愿望,他回到了故乡。
2017年6月,仁清开始协助村两委开展脱贫攻坚工作。
他认准了高原牧区原生态旅游,希望通过这条路来发展村集体经济。但起初一切并不顺利。
他尝试过利用村里的夏季牧场做一些深度体验的旅游项目,但没有招揽到一位游客。他陷入过严重的焦虑,头发一把把地掉……一位来自浙江的游客鼓励他:“我们国家有那么多规模上千、上万人的企业,你们拥有的资源如此稀缺,养活108户人绝不是问题。”
最焦灼的日子里,仁清骑着摩托车在村里四处寻找独特的风景,走遍了山山水水。直到2019年夏天,他在一片秋季牧场发现了如今的观景平台。
那天,雨后的阳光照在雅拉雪山上,天边挂着一道彩虹。看到这一幕,康巴汉子流泪了。
很快,他说服村民们投工投劳,修通了去往观景处的简易道路。这年年底,八郎生都村在旅游经济的萌发中脱贫了。
2020年,村两委换届,仁清当选为村委会文书兼会计;2021年,村里成立了股份经济合作联合社,他担任起理事长。
他和干部们挨家挨户做工作,说服每户拿出1万元的“种子资金”投入到合作社中,加上国家投入的产业发展资金、各种渠道贷款,八郎生都观景营地建起来了。
“在村子旅游开发的道路上,我们其实走得很慢。我们认为,这里需要的不是快速的商业化,而是需要探求人和自然、传统和现代更好地融合。”仁清说。
虽然“慢”,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营地下方的悬崖餐厅,营地里的咖啡馆、星空酒店,广袤草原上的游牧文化体验……2023年,村集体经济盈利突破100万元。村里还成立了马帮,老乡们开起了民宿……
更让仁清感动的是,在他的带头下,走出牧场的年轻人纷纷回来了——
2018年,在塔公镇开网吧的扎西次仁回到村里,承担起村集体经济的基建工作。2019年,在云南香格里拉一家餐吧担任舞台经理的泽尔丹回到村里,挑起村集体经济管理的大梁。2022年,在拉萨长期从事唐卡艺术工作的吾吉曲批回到村里,在村集体经济中负责产品孵化……
如今八郎生都村集体提供了50多个就业岗位,年轻人无须远行。新鲜的血液也注入到基层组织中,村里12名村两委干部中,10人年龄在40岁以下。
他们相信,雪山下的牧场,是牧人的家园,是迷人的远方,是他们的未来。
文字:吴光于
摄影:沈伯韩、王曦、储加音
海报:包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