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铝饭盒

潮新闻客户端 姜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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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友去一家八十年代的主题餐厅吃饭,席间盛饭的不是常见的碗,而是一个铝制的饭盒。看着这许久未见的铝饭盒,往事不禁涌上了心头。

读小学二年级,我们读书的村小被撤并,我从村小转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读书。上学的路途,一下子远了很多,妈妈担心我走路太慢,中午回家吃饭来不及,就给我买了一个铝饭盒,在学校的食堂蒸饭吃。

我的铝饭盒是最小号的。妈妈把它交到我手中时,我马上用小刀,在盒盖上刻了一个粗壮的“姜”字,又不放心,再刻了两个小一点的“晓燕”。小小年纪的我,已有了誓死保护好饭盒的宏愿。

我比上学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直奔食堂,淘米。当我把铝饭盒放在大铁锅旁的大木桌上时,我看到已有好几个铝饭盒放在那儿了。

上午的课结束后,我飞跑到食堂拿饭盒吃午饭。到那里时,很多的饭盒被摊放在木桌上。我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一遍看下来,没有看到我的铝饭盒。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定是我漏看了。别急,再找一遍。”我对自己说。我又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还是没有。“怎么会这样?”我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这时,陆陆续续地有同学来拿饭盒。我呆呆地望着饭盒一个个地减少,一直到最后一个饭盒也被取走了。

我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回班级,眼泪流个不停,肚子一阵阵“咕咕”叫,我吞了一阵阵唾沫。

放学的铃声一响,我风一样地冲向食堂,我不死心啊!运气真的来了!空荡荡、黑漆漆的食堂,木桌上有一个铝饭盒!我猛扑上去,拿起饭盒,看到“姜晓燕”三个字。太好了!我掀开盒盖,里面有一盒散装的饭。“我的饭盒回来了!”我低头看着散乱的米饭,忽然瞧见米饭下藏着一个卤蛋。我惊喜极了,迫不及待地用手捏起卤蛋,吃了起来,还抓了几口冷饭吃。味道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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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着铝饭盒走出食堂,刚到门口,突然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是个腿长、手长的瘦高个男生,苍白的脸,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第二个扣子以下都扣错了。他一见我,用手搓着衣角,说:“饭盒……”我立刻明白了三四分,鼓着嘴里的饭,抢过他的话,说:“饭盒是你偷走的!”他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拿错了。”我用力吞下嘴里的饭菜,说:“你比我高一个头,这么大岁数,连自己的饭盒都不认识吗?”

他没有说话,从他背着的绿色书包里,取出一个铝饭盒,递到我的面前,说:“你看看,我们两个的饭盒,是不是太像了?”我定睛一看,果真和我的饭盒一模一样,巧的是,他也在盒盖上刻了一个很大的“姜”字,只不过饭盒是中号的。

“难道你也姓‘姜’?”我问他。他点点头,说:“我姓姜,叫晓军。”

我咋咋舌头,说:“我跟你的姓名只相差了一个字。怪不得,你会拿错饭盒。”

“怪我太粗心,没看清楚,错拿了。吃饭时,看到饭盒里的饭,只有浅浅的一层,才感到有点不对劲,一看盒盖,发现不是我的。真的对不起,害你中饭都没有吃。”我听出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诚恳。

我摇着头,说:“没关系。我把你留给我的卤蛋,吃了。我们扯平了。”

我们一同回家,原来他是我们隔壁村的,跟我们村只隔了一条河。

到了家里,我把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给我找了一瓶红油漆来,说:“要不,用红油漆再做个记号。”我就用红油漆在盒盖上写了“jxy”三个字母。从那以后,我的铝饭盒再也没有丢过。

去食堂拿饭盒时,经常会遇见那个男生。有时,他会塞给我一个红薯,说:“我家种的。”有时,他会给我一个咸鸭蛋,说:“我吃不完。”我总感觉他还在为那次拿错我的饭盒,表示歉意。我说:“你不要再给我东西了,我原谅你了。”可是,我这样说,他根本没听到心里去,依旧给我东西吃。有一回,我路过学校操场,看到他在打篮球,他远远地挥着手,朝我跑过来,手里捧着铝饭盒,说:“给你的。”我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盒的熟菱角。我说:“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呀?我们一起吃吧——”他开心地点点头。

那年寒假过完,我没有再见过他。听说,他转学了。

一晃30多年了,在餐厅再次见到铝饭盒,格外的亲切。服务员问我:“需要帮你把饭盛在碗里吗?”我说:“我想直接用铝饭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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