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CEO被捕，揭开A&F那段性剥削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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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美国休闲服品牌Abercrombie & Fitch（后文简称A&F），人们总是会联想起店铺门口一排排健硕的半裸男模、店内令人头晕的香水味以及昏暗的灯光。

这些曾帮助A&F获得巨大声量的性感形象，已成为了过去式。自2015年开始，A&F就不再启用半裸男模站台，确切地说，是与2014年离职的前任首席执行官、声名狼藉的Michael Jeffries割席。

10月22日，现年80岁的Michael Jeffries和61岁的男友Matthew Smith在他们位于佛罗里达州棕榈滩的家中被捕。一同被捕的还有居住在明尼苏达州的同伙、A&F员工James Jacobson。

纽约东区联邦检察官Breon Peace对他们提起了诉讼，指控他们在2008年至2015年初利用A&F员工、承包商和安保人员开设国际性交易网络和组织卖淫等16项罪名。

次日，A&F公司发布声明称，Michael Jeffries与公司的雇佣关系已于10年前结束，对其行为感到「震惊和厌恶」，并心系那些在联邦调查中勇敢发声的人们。

2023年，BBC发布了花两年时间深入调查的纪录片，采访了David Bradberry等8位A&F前模特，披露了Michael Jeffries执政时期他们在工作中遭受性剥削的故事。这件事迅速发酵，形成了继2019年因Jeffrey Epstein性侵案被调查的Victoria's Secret后，又一起时尚领域的大型性剥削丑闻。

据报道，Michael Jeffries和Matthew Smith通常会以招聘A&F模特为由，对其中一些男模进行性剥削。James Jacobson扮演中间人角色，在对模特进行面试后，以帮助其进入时尚行业为诱饵，通过下药、要挟、哄骗等方式逼迫那些没有背景的、来自小地方的男孩为Michael Jeffries和Matthew Smith提供「服务」。

在2008年至2015年初，Michael Jeffries和Matthew Smith经常组织男模在他们位于长岛的宅邸中举行「性活动」以满足他们自己和朋友的性需求，并雇佣保安人员防止他们逃跑。据最早向BBC曝光此事的A&F前模特David Bradberry披露，他就是在长岛遭遇了性侵。

这些「性活动」甚至扩张到全球，模特被要求前往英国、法国、意大利、摩洛哥等地的豪宅或奢华酒店中提供非法性交易。

此次，共有15名受害者发起诉讼。据David Bradberry在诉讼中估计，受害者总数可能超过百人。

上周五，Michael Jeffries在长岛法庭出庭受审，拒不认罪，以1000万美元被保释，佩戴电子脚镣于家中监禁。而他的男友Matthew Smith仍被羁押中，因其持英国护照，有潜逃风险。

这些诉讼令人联想起Jeffrey Epstein，「萝莉岛」的始作俑者。而Jeffrey Epstein与Michael Jeffries两人背后的商业合作伙伴正是Victoria's Secret与Abercrombie & Fitch的前老板，零售业大亨Les Wexner。

Les Wexner出生在一个服装零售世家，1963年靠5000美金起家创立了时装店The Limited，随后壮大成为在美国境内拥有上百家门店的大型连锁品牌。1982年，Les Wexner以100万美元收购了仅有6家门店的内衣品牌Victoria's Secret，并以此为基础创建了The Limited集团。而后通过不断并购、出售、重组，慢慢形成了L Brands集团。这其中包括于1988年收购Abercrombie & Fitch，1990年孵化洗浴品牌Bath & Body Works。他的公司在不同阶段还曾拥有过Express、Lane Bryant、Lerner、La Senza、Cacique、Galyan's、Penhaligon's、The Limited Too、Henri Bendel等品牌。

到2020年Les Wexner及妻子Abigail Wexner因Jeffrey Epstein性侵案牵连退出董事会前，L Brands集团年收入一度达到了143.7亿美元‌‌（2018财年数据）。

Les Wexner与Jeffrey Epstein扑朔迷离的关系是的L Brands集团挥之不去的阴影。

尽管被指控对未成年女性进行性剥削的Jeffrey Epstein在监狱「畏罪自杀」，但媒体挖出他与Les Wexner的长期合作关系，令这家公司的核心品牌Victoria's Secret生意一落千丈。

Les Wexner自1980年代末就开始雇佣Jeffrey Epstein担任Victoria's Secret的财务顾问，一度拥有Victoria's Secret品牌代理权，允许他代表Les Wexner处理个人和法律事务。因此，Epstein长年借着Victoria's Secret合约诱奸模特。从1995年到2006年期间，他曾多次冒充Victoria's Secret星探或招聘人员，对那些怀着模特梦的年轻女孩实施骚扰与性侵。

据《纽约时报》报道，Epstein为Les Wexner工作期间获得了纽约的一栋豪宅、一架私人飞机和俄亥俄州的一处豪华地产。此前，这些都属于Les Wexner或他的公司。这些经济利益的输送很难撇清Les Wexner与Epstein的关系。

Michael Jeffries，也是Les Wexner找来的。

1992年，刚刚经历了创业失败的Michael Jeffries受Les Wexner之邀，接任了A&F首席执行官，时年47岁。他当时创立了一个职业女装品牌Alcott & Andrews，但在与Ann Taylor的竞争中败落。

Michael Jeffries很快找到了A&F的立足点：青少年市场。彼时，青少年市场升温，Michael Jeffries将专注于运动户外装的A&F面向青少年，使得该品牌迅速发展，并很快占据了这一市场。

对A&F来说，Michael Jeffries是这个品牌复兴的功臣。不过，对Les Wexner来说，可能则并不那么开心。时尚记者Lauren Sherman认为Les Wexner和Michael Jeffries之间存在摩擦。一方面，A&F的崛起挤压了母公司旗下的The Limited与Express的市场份额；另一方面，Michael Jeffries不是一个好管理的对象。

一位L Brand集团前高管在几年前曾向Lauren Sherman抱怨，A&F是他们唯一无法控制的品牌，无法控制他们的商店设计和营销。Michael Jeffries在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一直是「不受约束」的状态。他会将自己的黑色保时捷斜插在停车场占据三个车位，因为一间T恤在人台上看起来不够透明，而对团队咆哮一个小时。Les Wexner对Michael Jeffries斯肆无忌惮的好斗和缺乏顺从感到恼火。

1996年，在Michael Jeffries掌权四年后，Les Wexner将A&F拆分了出去，独立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在首次公开募股一年后，Les Wexner宣布，他计划从A&F完全撤资。不过，这看起来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A&F在1992年Michael Jeffries接手时，年销售额大概在5000万美元左右，而Les Wexner在1998年出售时，A&F年销售额已达到了5.2亿美元，而到了2012年时，该品牌年收入已增长到45亿美元。

在Michael Jeffries的打造下，这个品牌就像是Victoria's Secret的男性版，通过贩卖性感招揽生意。Michael Jeffries雇佣了以拍摄男体闻名的摄影师Bruce Weber，为A&F拍摄了一系列性感的广告，让A&F成为了青少年中极具诱惑力的象征。

Michael Jeffries在2006年接受《Salon》杂志采访时表示，A&F店里很重要的「感性体验」就是性吸引。他表示店里雇佣「长相好看」的员工，会吸引更多「漂亮的人」，而A&F只想卖给「漂亮的人」，而不是「其他人」。Michael Jeffries还曾明确宣称：「我们不做胖女人的生意。」是的，在A&F一度无法买到XL或XXL的女装。

Michael Jeffries对于A&F的审美有一套近乎工具尺一样的量化标准，物化雇员。这不仅从其模特选择、店面装修、店员长相可以看出，也能从以往的诉讼案件中找到端倪。

2003年，A&F因涉嫌在招聘过程中种族歧视，而被集体诉讼。尽管被起诉的门店经理否认店铺拒绝录用那些长得不符合A&F要求的申请者，但公司最终对起诉者赔付了4000万美元。

2012年，一名前飞行员对A&F提起年龄歧视诉讼时，提到了Michael Jeffries私人飞机上长达40页的「乘机守则」，这些奇怪的要求服务人员乘机时要喷A&F的古龙水，穿A&F的Polo衫、内衣、拖鞋，用银器时戴黑手套，摆餐桌时戴白手套等等。

这类手册还会针对店铺招聘，招聘经理手里都有一份模特指南，定义那些面向消费者的销售形象，而最好看的店铺团队每年都会被收入手册中。

不过，随着流行文化的更迭，这些「过时」的「时尚态度」使A&F变得不再酷。一成不变的帽衫、卫衣、T恤、运动裤、拖鞋让青少年客户缺乏新鲜感。而性感营销背后的「性别凝视」劝退了新一代的女性消费者。特别是Michael Jeffries对于「大码女装」的言论和态度，让美国女大学生将该品牌从自己愿望清单中划了出去。

到2014年Michael Jeffries离职时，A&F已经连续11季度遭遇同店销售额下降，2014财年销售额相较2013年下跌9.1%至37.44亿美元，利润只有1.06亿美元却只有2012年的一半，仅在美国市场A&F就关闭了近200家门店。

如今，A&F不再与Michael Jeffries产生联系。

来自Ann Taylor、Express和高端百货Bloomingdales的A&F首席执行官Fran Horowitz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A&F的性感至上的标签撕干净。他们弱化了logo，去除了半裸男模营销和身材羞辱的店铺产品陈列，把目标顾客定位于年轻职场人士，并针对性地进行生活方式营销。此外，A&F也大幅缩减普通门店数量，开设精品店，整合线上线下业务。到2023财年，A&F集团的销售额也只有42.8亿美元，未超过10年前，但已是10年来最高水平。

A&F正在恢复活力，集团股价在过去一年大幅增长，从2023年5月以来涨了5倍，市值超过70亿美元。而对Michael Jeffries的新指控是否会对这家公司造成伤害还有待观察。自从他被捕以来，A&F股价已下跌了11%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