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杨婧 罗怡 特约作者 王宇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科研管理部主任、研究员王宇
10月27日,由浙江社会科学院主办,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浙学研究中心、永康市陈亮研究会承办的“浙学与当代:陈亮思想的当代价值”学术研讨会在浙江永康举行。与会专家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科研管理部主任、研究员王宇,以“陈亮思想与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为题做交流发言。
统一性、延续性、包容性、创新性和和平性,是中华文明的五大突出特性。陈亮思想具有突出的恢复统一性、维护延续性和促进创新性特征。在那个偏安一隅、屡战屡败的大时代背景下,陈亮从小关注国家安危,十九岁就写出《酌古论》论兵事。从此,陈亮走出乡闾,进入人们的视线,或立于历史高点,或跌入人生谷底,在跌宕起伏中他结识了不少可以相伴一生的朋友。
恢复统一性:北伐抗金,恢复北宋故土
陈亮至死不渝地主张北伐抗金、恢复北宋故土。他认为,中华文明的大一统正统在北宋,南宋是北宋大一统正统的继承者和延续者,因此将金政权从中原驱逐出去,恢复北宋的版图,是南宋作为大一统继承者最重要的历史使命和政治责任。陈亮说:“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锺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岂天地之外夷狄邪气之所可奸哉!”“奸”即混乱、掺杂的意思,大一统的正统一线而下,代代相承。陈亮将中华文明走向大一统的方向称为“天命人心”,这一历史走向取决政权的内部治理、最高统治者的英明有为。大一统正统的拥有者不可能长久地停留在割据一方的政权手中。因此要时时刻刻朝夕惕厉,不敢稍有懈怠。遗憾的是,在陈亮看来,南宋孝宗朝已经在事实上放弃了北伐恢复、重夺大一统正统的努力,这令他痛心疾首。
维护延续性:道行天地,历史传承
在王霸义利之辩中,朱熹认为,汉唐之所以能维持两百多年,只是因为君主的行为的客观效果“暗合”了天理。这一观点等于认为中华文明精神总结的“道”(“天理”)在一千五百年间从历史时空中没有得到实践,中断了传承。
陈亮从维护中华文明的延续性角度,提出了三个方面的反驳。
首先,儒家之“道”涵盖了天地人三才。而按照朱熹的理解,如果“道”没有被人的主观所领悟,就不可能行于天地之间和人类社会之中。因此,道在千五百年之间,从来没有行于天地之间,陈亮则指出,这千五百年间四季运行、万物生长,并无改变,证明天道依然在运行吗?如果天道是“道”的子集,那么朱熹的观点就不能成立,因为既然天道循环不已,则人道亦行于人世间,根本不存在“天道独运,而人道已息”的时代。
其次,陈亮认为汉唐与三代是继承关系,即中华发明发展历史上的每一个历史环节之间(每一个朝代之间)具有清晰一致的延续性,不能用“人欲”或“天理”的价值区别来加以褒贬。陈亮认为,夏商周三代与汉唐的关系,是“道”的实践形态存在量的差别,三代与汉唐所实践的道是一体贯通的,区别无非是三代能够持久地实践道的全体大用,汉唐则只能断断续续地、局部地实践“道”。
陈亮承认汉武帝唐太宗的主观动机存在很多私欲,但是同时也有符合天理之处,他甚至明确地说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动机与三代圣王完全一致:“而勃然有以拯民于涂炭之心。……彼其初心未有以异于汤、武。”相对应的,汉唐两朝的政治既然有霸道的成分,也有王道的成分。至于汉唐盛世不能持久而中衰,是因为人无完人,汉唐英主也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
第三,陈亮认为完全可以从汉武帝唐太宗的执政客观效果来逆推他们的主观动机是否符合天理。如果汉唐两代确实实现了“仁民爱物”、富国强兵、“拯民于涂炭”,那么与这一结果相对应的君主的动机就是合于天理的。朱熹将取得汉唐盛世的成就的动机归结于“人欲”,而之所以获得这些的富国强兵客观效果,仅仅是客观的偶然一致(“暗合天理”),陈亮驳斥道:既然收获了富国强兵这一客观效果,其动机就不可能属于“人欲”。朱熹的错误在于,不应该纠缠一些支流的、局部的、偶然的过错,从而否定汉唐功业的整体正当性。
促进创新性:制度创新,适应时代
南渡以后,南宋政权在制度变革方面的无所作为,南宋建立者高宗曾对大臣论及枢密院制度时说:“五代弊法,祖宗扫除略尽,惟存此一二大者,必有深意。” 在这个思路影响下,南宋初期没有触动北宋政治的基本架构。
陈亮是南宋缺乏制度创新最激烈的批评者之一。陈亮说:“国家之规模,使天下奉规矩准绳以从事,群臣救过之不给,而何暇展布四体,以求济度外之功哉?故其势必至于萎靡而不振。”“规矩准绳”就是各种规章制度,陈亮并不是一般性地否定制度建设的重要性,而是认为南宋奉行的规章制度存在两种弊端。一是脱离实际,不切实用;二是过于烦琐苛细的制度严重压制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陈亮提出的具体的改革举措,最引人瞩目的是要求“罢科举百余年”,陈亮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说:“臣恐程文之士,资格之官,不足以当度外之用也。” 赵宋立国以来以科举取士,引导了读书人的治学方向,这本身就是一种教养之道,既然要“反其道”,那就是停罢科举,或者减少科举取士的比重。这需要巨大的改革勇气,陈亮提出这一主张后即遭到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压制,决定了他命运多舛的人生悲剧。
(作者单位: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浙学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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