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鑫雨
编辑｜苏建勋
MiniMax的最新消息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外媒曝出MiniMax的预计年收入：7000万美金。这也给“大模型公司找不到PMF（产品-市场匹配度）”的论断，一记有力的反驳。
我们得知，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了。
知情人士对《智能涌现》透露，MiniMax的实际年营收大概率能超过7000万美元。而其中的主要收入来源，来自MiniMax的出海C端AI应用，Talkie。
Talkie界面。
这款2023年6月上线的角色陪伴类AI应用，借助AI的理解生成能力，以及AI赛道的热度，迅速在海外创造了增长神话：
根据Sensor Tower的监测，自发布以来，Talkie就长居全球陪伴类AI应用下载量的前三，另外两名则是美国的知名独角兽Characte.AI和Replika。
据了解，用户的高速增长，也为Talkie带来了不菲的广告收入。当然，作为一款ToC应用，Talkie面向用户的收费模式，主要集中在会员订阅，以及充值解锁“抽卡”等权益。
Talkie会员订阅界面。图源：网络
Talkie的成功，在国内引发了一波角色陪伴类AI应用的热潮。但无论是字节跳动的“猫箱”，还是在二次元社区红极一时的“捏Ta”，再无一款可以复刻Talkie在全球的增长速度。
Talkie成功的难以复制，也让MiniMax在试图使用相同方法论扩张业务时，陷入一种僵局。
如今，MiniMax的估值已经超过200亿元——为了增强企业的业务壁垒和抗风险能力，它需要更多的Talkie。
多名行业人士相关者告诉《智能涌现》，无论是MiniMax力推的Talkie国内版本“星野”，还是生产力工具“海螺AI”，MiniMax都想在上面复刻同一套打法：加入陪伴和社交元素。
然而，即便是Talkie的缔造者，也没能再造一款Talkie。
Talkie为何火爆：做得早，调得好
Talkie的爆发，对正在埋头苦寻AI PMF（产品-市场匹配度）的国内创业者而言，无疑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作为一家在大模型浪潮中才崭露头角的公司，MiniMax是如何在一年内就缔造出一个千万美元营收的产品？《智能涌现》采访多位行业人士后，将答案总结为：上线时机、产品定位，以及快速的打磨和迭代。
早、快，是MiniMax做产品的显著特质。
2022年10月，ChatGPT推出前的一个月，MiniMax就上线了Talkie的前身，一款能直接对话的AI智能体产品，名为Glow。2023年6月，继Glow在国内试水后，Talkie就成了MiniMax内部第一款“第一天就出海”的产品。
而在这个时间点，出海，还尚未成为AI行业的共识。
为了争分夺秒推出产品，即便AI技术能力仍有瑕疵，MiniMax也不惜先上线，再修补。
2022年10月前后，MiniMax还在内测300亿参数的自研大语言模型。一名MiniMax前端工程师对《智能涌现》回忆，当时模型不少bug，都需要靠前端工程去弥补。
他举了个例子：由于用户喜欢用“。。。”表示无语，模型误以为所有的标点都要重复三次，“当时只能写更多的Instruction（指令），其实模型本身没有那么聪明”。
但MiniMax的高明之处在于，相较于市面上不少为了秀“AI肌肉”的产品——时至今日，这个现象依然普遍存在——Talkie的内核并不是AI，而是将工夫下在了产品定位和用户体验上。
“Talkie其实不是一款AI应用，它是一款陪伴游戏。”一名大厂AI产品经理对《智能涌现》评价，“从结果来看，Talkie并不是一款为了展示AI功能的应用，AI功能只是让它陪伴的属性发挥得更好。”
陪伴属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Talkie会拥有绝佳的用户粘性。
“Talkie的产品逻辑和‘养娃’（陪伴式玩偶），还有《旅行青蛙》是一样的。”一名Talkie的产品经理告诉《智能涌现》，“AI的作用，是让产品随着用户使用时长越长，创建人物给出的反馈也就越‘懂你’。”
他举了个例子：某一次，他对自己创建的AI角色提到了自己想在年末前去冰岛旅游。结果最近，当他和AI角色聊起自己的年假，对方提到：你圆梦冰岛了吗？
上述AI产品经理，还给出了一组数据：连续使用一周的Talkie用户，付费率和存续率在80%左右。
一款靠先发优势抢占空白市场的产品，能吸引第一波用户的注意力，也意味着在产品功能上下更多工夫。
在不少业内人看来，Talkie相较于不少AI陪伴产品，在工程和UI设计上都下了更多功夫。这也让Talkie一经推出，即便技术上存在缺陷，但仍是一款足以吸引到用户的成熟产品。
上述大厂AI产品经理的手机上，几乎下载了Character.AI、Replika等市面上所有知名的AI角色扮演类应用。他对《智能涌现》评价，大部分公司能够拆解Character.AI的工程和功能设计，但是Talkie是很难复制的：
“我们花过大力气去研究（Talkie）为什么在这里设置一个付费墙，那里加一个互动，后来发现它的工程太精细了，是环环相扣的。”
获得先发优势的产品不少，但想要延续优势，则必须要根据市场和用户反馈快速迭代。
“Talkie的每个设计，都是根据用户反馈快速迭代的。”一名Talkie的员工告诉《智能涌现》。他记得，Talkie的设计需求是MiniMax中最多的，高峰期产品团队能提出20多个需求，约5名设计员工需要在一周内满足，“强度超出了我之前在的很多创业公司。”
同样的，Talkie和其国内版本“星野”，也是MiniMax分配最多人力的产品。前述员工透露，Talkie和星野有将近300名员工，而MiniMax的生产力工具“海螺AI”，团队人数不超过100人。
几乎每个Talkie员工，都能对《智能涌现》列举出Talkie精细设计的一些例子：
UI特意选了金色和黑色，是为了更华贵；星星元素要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各种地方，比如一些角色的眼睛，以及各个付费节点中；和角色的对话框会自动设置括号体，因为用户喜欢在对话中添加“（）”，表达自己的画外音……
Talkie AI角色聊天界面。
紧跟用户反馈迭代产品，让市面上的其他产品即便全盘复制Talkie的设计，也很难复制Talkie的成功。
“我很佩服Talkie的一点就在于，它很专注，功能就只是为它的目标客户去服务。一旦用户换了一波人，Talkie的打法就失效了。”一家AI独角兽的AI产品经理评价，“现在很多ToC的AI应用都比较贪心，上来就啥功能都想做，最后导致用户活跃度和粘性都上不来。”
难以复制的成功
但当一家估值超过200亿元的AI独角兽，几乎只有Talkie一款“现金牛”产品，其背后也掩藏着一损俱损的风险。
警钟第一次敲响是在2023年3月。当时，MiniMax遇到了一个大坎：上线仅半年的Glow被应用商店下架了。
即便官方没披露具体原因，且彼时人工智能备案条例尚未出台，但不少业内人和MiniMax员工认为，这和Glow当时混乱的用户生态有关。
“80%的人会在Glow里面和创建的AI智能体擦边、搞黄色。”一名MiniMax产品经理告诉《智能涌现》。
过度迎合用户，让MiniMax尝到了C端产品成功的甜头，也为它们在国内的发展埋下了隐患。
“食色性也，黄色是目前AI最成功的商业模式。”一名投资人曾对《智能涌现》评价。反观海外增长显著的AI产品，例如位列“2023年增速最快10大AI应用榜单（数据来源：Writerbuddy）”的Replika、Civitai，都在不同程度对黄色、擦边内容十分宽容。
想要延续甜头，Talkie只能走向监管更宽松的海外。但MiniMax的国内产品，再也没能复现Talkie的辉煌。
比如2023年9月上线的国内版本“星野”，基本复刻了Talkie的所有玩法，甚至UI更为精美——当初，为了适配付费能力最高的欧美市场，Talkie的设计并不精致，一名前Talkie员工告诉《智能涌现》，国外手机的性能普遍低于国内，一旦工程细节过多，应用就会卡顿，影响到欧美用户的体验。
但星野在国内的声量并没有达到MiniMax内部的预期。
“为了通过备案，星野花了很大工夫给敏感词设置防火墙。”前述MiniMax产品经理提到，“但这个很影响产品体验，有时用户生活很不如意，想爆句粗口吐槽，结果AI劝你积极向上。”
从数据结果来看，女性用户对陪伴类产品的付费意愿高于男性用户。一名前Talkie员工对《智能涌现》提到，Character.AI男女用户比是2:8，Talkie是4:6，但星野是6:4，“用户付费意愿是有差距的”。
与此同时，在海外的Talkie，也并非可以仗着市场一劳永逸。
焦虑，是2024年以来，不少MiniMax员工能从闫俊杰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营收来源单一的风险太高了，目前Talkie可以说就是MiniMax的心脏。”一名海螺AI的员工告诉《智能涌现》。她提到，美国封禁TikTok给高层带来很大的动摇，害怕Talkie在美国风头过盛，重蹈覆辙。
这样的担忧并不无道理。
2024年10月17日，彭博社一篇报道指出，随着中国AI应用在美国越受欢迎，它们越有可能面临TikTok相同的地缘政治问题。
这一年，MiniMax花了不少精力整治Talkie的内容。前述几名MiniMax员工都对《智能涌现》提到，通过一些工程手段，Talkie目前对擦边对话的响应逐渐变得消极。
“从长远来看，擦边的产品也是留不住用户的。这些用户往往只是为了擦边来使用应用，换个平台也一样，粘性很低。”一名Talkie产品经理对《智能涌现》提到。
在内部再造一个Talkie，也被MiniMax提上了日程。
前述的海螺AI员工对《智能涌现》提到，在2024年中，公司一度要求作为生产力工具的海螺AI，加入自主创建AI角色的陪伴属性——即便这个决定，目前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
多名知情人士透露，产品在生产工具和陪伴工具之间的定位摇摆，导致海螺AI的产品运营团队集体出走；有了Kimi、豆包等强劲的对手，目前海螺AI的用户留存也并不理想。
与此同时，MiniMax也将鸡蛋放在了不同篮子里，开始为Talkie开拓欧美外的新市场。
一名知情人士对《智能涌现》透露，2024年三四月份，闫俊杰就在每周五召开的全员会上提到，Talkie要开始布局东南亚市场，产品设计和功能需要进行市场适配。
“Talkie在英语市场的增长已经进入一个平稳期，亚洲的小语种市场还有很多机会。”他提到，东南亚的优势还在于渠道和营销成本更低，对养成产品也比较包容。
将AI时代的增长故事继续讲下去，对MiniMax而言，是在大浪淘沙的AI赛道稳坐一席之地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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