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骑马跑杭马,会不会稳操胜券?

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吴鹏

本周日的杭州马拉松,机器狗闪亮登场,担负配速员重任。

机器狗一路不用补给,假如它也想拿冠军,把时速调成20公里就行。

设想一下,如果骑马参加杭马,马儿在和人类神行太保的比拼中能不能遥遥领先,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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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在杭马担任配速员的机器狗 记者 李文瑶 摄

最近ESPN有个四集播客节目《女孩挑战马儿》,介绍一场别出心裁的比赛。

35岁的女子尼科尔·蒂妮说,临近终点时自己筋疲力尽,腿脚如灌铅,肺里像着火,“那时候我处于自我驾驶状态,只知道不能停,后面的家伙在追着我呢。”

后面追着蒂妮的不是人,是一匹马。她们进行的是一场50英里超级马拉松赛。蒂妮率先撞线,代表她自己获得了胜利。

从小爱跑步的蒂妮五年前诊断出癫痫,当时找不到有效药物控制病情,刚好看到哈佛大学古人类学家丹尼尔·利伯曼《天生就会跑》一书,书中提到“耐久跑假说”。他的理论是,由于短脚趾、长腿、和直立姿势,人类进化出了特别善于长距离奔跑的能力。蒂妮给自己立了Flag,迟早要跟马比一场,看看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极限在哪儿。

利伯曼还说,人的身体中几乎每个系统都是为了奔跑而进化出来的,心血管系统在向肌肉输送氧气方面效率极高,尤其是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相比。也许最重要的是,由于我们独特的排汗能力,人类比大多数动物更能散热。人类之所以进化出这些特征,部分原因是我们的类人猿祖先狩猎的需要——在20万年前发明矛,2万年前发明弓箭之前,人类祖先要吃到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捡狮子老虎土狼的残羹冷炙,二是自己打猎。

那时赤手空拳不敢动猛兽的脑筋,只能用石头和木棍偷袭小型动物,而最有力的武器是自己的两条腿——跑死对手,这就是学术界专业名词:Endurance running hypothesis,耐久跑假说。

把猎物跑垮、跑死,然后像海滩捡贝壳一样把猎物扛回家,这样的打猎方式,在墨西哥的土著玛雅、阿兹台克文明里司空见惯。小动物遇到人类这样的苦主,如果躲不过,就死路一条。

今年,有学者利用人工智能梳理历史纪录,给耐久跑假说提供了更多的支持。研究人员在世界各地发现了近400个单独的类似耐力追逐的狩猎民族案例,比之前的纪录多了好几个数量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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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杭州马拉松 IC photo供图

两条腿的人类战胜四条腿的马,蒂妮不是第一个。在威尔士的兰尔提德·韦尔斯小镇,从1980年开始,每年都举办35公里人马马拉松比赛,人的最好成绩是2小时05分19秒,马的最好成绩是1小时20分,看起来差距很大吧?

威尔士纬度较高、天气寒冷,赛道山路弯弯崎岖不平,而比赛距离也长,马占据了天时,地利,马和。尽管如此,40年来人类还是赢了两次。2004年,Huw Lobb创造了2小时5分19秒,马的成绩是2小时7分36秒。2007年,Florian Holzinger以2小时20分30再次获胜,马的成绩是2小时31分26秒。

人类获胜的两次比赛都在大热天举行,参赛的英国马不像阿拉伯马那样能顶高温战酷暑,开始都是一马当先,吃苦耐劳的人类稳扎稳打,最终后来居上。

从Huw Lobb的成绩看,他的标准马拉松成绩能跑进2小时30分钟,是人中龙凤,而他的对手显然不算马中赤兔。在耐力方面,块头中等、相貌俊俏的阿拉伯纯血马,天赋胜过欧洲的高头大马和蒙古的矮壮马。

如果人类和马儿都派出各自最顶尖的选手比拼,会是什么结果?

2019年8月24日,在密尔沃基举行的六天圆顶赛中,Zach Bitter先跑完100英里,用时11小时19分13秒,平均配速4分13。之后又继续奔跑了40多分钟,将自己的12小时连续跑的世界纪录提高到168.79公里。100英里跑,他是人类的王者。

2022年,41岁的立陶宛人索罗金,一个40多岁的赌场发牌员、前划船运动员,在意大利维罗纳举办的2022IAU24小时欧洲锦标赛上,24小时内狂飙319.614公里。24小时连续跑,他代表人类最高水平。

再来看看最好赛马的耐力。

2020年2月在沙特阿拉伯举办的第二届CEI二星级国际耐力赛中,迪拜的哈姆丹王子骑着十岁的阿拉伯母马,以平均时速26.47公里跑完120公里,用时4个半小时夺冠。人类最好的马拉松选手,时速20公里出头,跑完120公里得6小时半以上。

全程100英里(约合161公里)的“特维斯杯”,是全球历史最悠久的马儿耐力赛,自1955年至今已举办63届,比赛地点在美国加州的埃尔多拉多县和普莱瑟县境内,途径崎岖的内华达山脉,难度极大。这项赛事历届冠军平均用时13小时55分钟。

不考虑场地、天气等因素,在超过100英里(160公里)的距离上,人类精英跑者的成绩,验证了最初的假说:距离越长,人类胜算越大。

如果人跟马进行一场24小时连续跑,阿拉伯马有没有可能跑到319公里?这个话题有趣,但无解,因为没这样的比赛。

杭州星奥马术俱乐部教练、同马儿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于炜东说,这样的比赛对马的健康伤害太大,没人愿意参赛。你让身价上千万美元的骏马跟人没日没夜跑,重赏之下也没勇夫——顶尖的马术耐力赛奖金也才4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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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美女马拉松奥运选手耶琳与马共跑 为人马-马拉松预热 IC photo供图

奥运会期间曾有人好奇,如果全动物界举办一个奥运会,进行田径、游泳、举重等基础项目比赛,人类成绩如何?

可以肯定地说,人类在绝大多数跑、跳、游项目上别说争金夺银,连报名资格都没有。只有长跑,超长距离的长跑,才有可能在跟马、骆驼、鸵鸟的同场竞技中力争奖牌。

雀尾螳螂虾作为拳击选手,出拳速度1/50秒,最高时速可达80公里/小时,冲击力非常强大,能将前螯附近的水滴蒸发,产生电火,能把实验室里的器皿击碎。

亚洲织叶蚁参加举重比赛,下颚能举起其自身体重100倍的重量,而奥运会举重冠军,能举起三倍体重就算天生神力。

猎豹短距离冲刺速度超过120公里/小时,而博尔特创百米赛跑9.58秒,等于时速37.6公里左右,他俩比赛形同龟兔赛跑。

瑞典撑竿跳高奇才杜普兰蒂斯借助碳纤维撑竿,突破了6米25,美洲虎不借助器具,一蹦就有5米5。

一只体重18公斤的袋鼠,可以轻松跳到3米高、9米远。至于鸵鸟,快速奔跑时5米高的障碍能一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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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杆跳世界纪录保持者杜普兰蒂斯 IC photo供图

长跑,也只有长跑,才是人类身体方面的祖传绝技。
四脚动物多数耐力差,首先因为它们身披厚厚的毛皮,要么没汗腺,要么汗腺不发达,散热能力差。猫科动物动作敏捷,奔跑中产生的热量只有10%能散出去,时间稍长(比如连续快速跑三、五分钟),身体过热(体温超过40℃),能把自己的脏器点着,“车毁人亡”。

犬科动物散热效率比猫科高(可达80%左右),但也只能跑跑停停。有学者观察到,一只两岁半的母狼追一头白斑鹿130分钟,跑了21公里。

人类的身体外表光滑,全身汗腺密布,胸腔宽阔,跑步时双腿用力,双手摆动,散热不成问题,即使炎炎盛夏里奔跑,只要注意及时补水,水里加点电解质就行。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等机构做过试验,人类两条腿行走,消耗的能量只有四肢着地行走的黑猩猩的四分之一。

人类的耐力天赋刻在基因里,可以随时唤醒。就算一个人没有任何运动习惯,只要身体健康,人到中年的某一天突然想振作一下,开始跑步,也可能成为一个业余好手。至于跑步的好处,就不用多说了,杭马名额一年比一年抢手,就是答案。

言归正传。假如下周日的杭马比赛,真有人骑马参加,会有什么成绩?

术来有专攻,人马概不例外。如果出场的马儿没有长跑基础、不以耐力见长,大概率会名落孙山。如果上阵的是阿拉伯纯血赛马,骑手的体重适中,就算肯尼亚基普家的马拉松好手来了,也望尘莫及——42.195公里,腾挪空间太小,这个天气,对马也过于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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