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徐可良
古越绍兴有一条著名的道路,叫山阴道,山阴是绍兴的旧名,原意为会稽山之阴。山阴道既可以泛指绍兴境内通往剡溪、嵊州、诸暨等地的古道,也可以单指,一般认为出绍兴城西南偏门,水路或旱路至娄宫村,然后旱路经兰亭过古博岭到诸暨枫桥这一路段。这是一条绍兴通向诸暨枫桥的官道,古博岭即在其间,过了古博岭,也称为干溪道。旧《浙江通志》:“在府城西南四十五里,群峰交峙,中有一径,南达枫桥至诸暨界。旷寂稀人烟,往往虎豹栖止,俗讹为虎搏岭。”在古博岭不远,还有虎踞亭、虎头岗(又称老虎头岗)。乾隆《诸暨县志》记载:“古博岭,《隆庆骆志》:‘东去县七十里山阴县界。’”
如今的山阴道已是宽阔的马路,绍大线贯通全程。而旧时的山阴道,则是一条石板铺砌的驿道,但一路前行,远山近水、小桥凉亭、田园农舍、草木行人,相映成画。画中游而身亦入画,晴日风雨,无不相宜,颇具中国山水画之神韵。而古博岭一带更是山清水秀、地灵人杰。东晋王献之有妙句:“云生满谷,月照长空,潭涧注泻,翠羽欲流,浮云出岫,绝壁天悬。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山阴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此说一出,山阴从此声名远播,名士吟咏不绝。
自古博岭下山至大干溪约5公里出谷口,地形开阔,有一村住10多户农家。东吴时,琅琊方士于吉居此,称“仙人村”。据《吴书·江表传》说:“时,有道士琅邪于吉,先寓居东方,往来吴会,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孙策军中将土亦以于吉为仙人。后来孙策以于吉扰乱军心罪斩之,而将士犹谓于吉乃升仙而去。南宋时,爱国诗人陆游途经干溪村时,仍提到这个仙人村。陆游在诗中说:“剑南归来席未温,南行浩荡信乾坤,峰回内史曾游地,竹暗仙人旧隐村。白发孤翁锄麦垅,茜裙雏妇闯篱门。行行莫动乡关念,身似浮萍岂有根。”明朝时,相传徐渭有诗:“求仙尚自隔蓬莱,仙子一双何事来。解珮人间讬流水,吹箫去路向瑶台。望中海岛茫茫然,别后松花岁岁开。世事如斯深不解,青山落日坐莓苔。”
古博岭至枫桥的官道干溪道两侧的葛村、王村、银杏、下张、五宜等几个自然村,历史上是诸暨乌梅的主要产地。当梅花盛开之时,沁香扑鼻,誉为“梅海”。《诸暨青梅词》中:“十里梅园浅水边,山农日日有诗篇。行人策卫天章去,一路疏花小雪天。”就是干溪途上的写照。清代余缙也有《忆干溪梅花诗》云:“行过枫川到铁崖,干溪十里寻梅花。先贤漫许山阴道,争似寒香竹屋家。”这里的“十里梅园”,曾是枫桥的一道绝美景致。
明代“公安派”文坛袁宏道经山阴而作《山阴》诗云:“钱塘艳若花,山阴芊如草。六朝以上人,不闻西湖好。平生王献之,酷爱山阴。彼此俱清奇,输他得名早。”在他眼中,山阴与钱塘(今杭州)西湖俱属清奇,但若论驰名先后,则前者远比西湖为早。山阴上景色的清奇,吸引了历代文人名士的青睐,比如,这条道上,马臻走过,刘宠走过,贺循走过,谢安走过,嵇康走过,王羲之走过,王献之走过,谢灵运走过,贺知章走过……想必,他们也是走过诸暨古博岭的。在枫桥,就有一个孔夫子败走古博岭的传说:
有一年,孔夫子带了几个学生到绍兴来。走到虎扑岭顶,口燥得要命。其看见凉亭里有个茶摊,一些过路百姓,随手拿起茶缸上的水竹罐舀来就喝。孔夫子也就走过去,想舀茶喝。
“慢来!”旁边坐着的老妇站起身来,勿客气地讲,“我在凉亭烧茶,是专门给斫柴佬、挑脚佬吃的。你算什么人?招呼都勿打,就来舀茶。这么勿讲道理,我一点茶水都勿肯!”话音刚落,就把孔夫子手里的水竹罐夺了回去。
孔夫子一下子呆住了。他的学生气急了:“我们先生,大王见面也要敬三分,你一个乡下老太婆,真是有眼勿识泰山。”于是,神气活现对老妇讲:“你晓得这位先生是谁?其就是赫赫有名的孔夫子!”
“孔夫子?勿认识,倒听说过孔夫子文才蛮好。是真是假,我倒要先考考。”
这学生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土里土气的老太婆,考得出啥花头:“你出题来,我考考就够了。”
老妇讲:“你听牢!我讲六个字,你编三句话,把六个字两个一起、两个一起,编到每句话的尾巴上去。”
学生问:“是六个什么字?”
老妇回答:“勿停、无痕、欢喜。”这个学生一听,吱吱唔唔了半天答勿出来。
孔夫子见学生为难,连忙讲:“我来答吧。”随口吟出:“高山滚石勿停;钢刀劈水无痕;洞房花烛欢喜。”
学生听得老师答出,又神气起来,伸手就去拿水竹罐。
老妇随手一挡:“这三句话,没一句有道理!”
学生们都喊了起来:“怎么没道理?”
“高山滚石,迟早要停;钢刀劈水,水溅有痕;洞房花烛夜,哭哭啼啼的有多多少?”
孔夫子听了,眉头皱起。想了半天,也想勿出另外好的对来。学生看见老师为难,急得耍起无赖,反问老妇:“你讲讲蛮有道理,自己编勿编得出?”
老妇脱口而出:“当然编得出:日月昼夜勿停,春风刮面无痕,五谷丰登欢喜。”
学生们听呆了。孔夫子也听呆了。不过,其还是连忙拱手鞠躬:“深山藏凤凰,夫子不识也……”
老妇见孔夫子认输,也就客客气气捧上茶水赔礼:“得罪、得罪……”
古博岭即虎搏岭,又作虎扑岭,座村以岭名,现为枫桥镇四联村古博岭自然村。从先人的诗意来体会,当时的古博岭似乎是比较荒凉的。宋代有姚宽者,字令威,号西溪,会稽嵊县(今浙江省嵊县)人。宋宣和3年,姚宽随父迁居诸暨,其子姚侃、姚仅则为诸暨市浬浦镇陶姚村姚氏迁入祖。姚宽是宋时杰出的史学家、科学家,著名词人。于诸暨,其作有《苧萝山》(娉婷初出苧萝春,一笑当年国自倾。丝网珠玑迷去路,鸱夷风月倍多情)外,还作有《古博岭》:“北风猎猎驾寒云,低压平川路欲昏。人马忽惊俱辟易,一声乳虎下前村。”
姚宽。
古博岭自大干溪至古篾岭、山道狭仄、茂林修竹,盘云迭翠。此道历来是诸暨与绍兴间要冲。唐宋时设卡防守。南朝梁简文帝大宝元年(550年)张彪起义会稽、“破诸暨、永兴等县”,就是控制了古博岭这一重要通道,得以长驱直人。唐僖宗中和三年(883)渐东观察使刘汉宏为防止会稽山农民响应黄巢起义,“亲自领兵屯古剥(博)岭”。元末,浙东群雄割据,张士诚前锋吴华扼古博岭与朱元璋相持于枫桥。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倭寇袭扰诸暨,枫桥乡民埋伏古博岭与倭寇血战,大获全胜。古博岭以地形险、利于设伏,故能以寡敌众。
古博岭系会稽山北段隘口,诸暨、绍兴的分界岭,从古至今均为数县交通必经之地,行人众多。但因山道曲径,坡陡崎岖。往来路人上坡后多在岭顶歇脚,据说古博岭上曾有民间乐善好施之人建有“善庆庵”和“世济亭”供路人歇息养力,饮水解渴。这一说法在孝义流子里村(今东白湖镇吴子里村)的后人整理光绪十五年重修的吴氏宗谱时发现的《古博岭善庆庵世济亭碑记》及《古博岭施草鞋碑记》中得到了证实。
元朝中期,孝义流子里村有一叫吴邦辅的孝子,因其母生病,他为祈求母亲平安康复,去普陀山烧香拜佛。当时盛夏酷暑,邦辅行至古博岭上,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又加上口渴难熬。想去寻找山泉水池喝水解渴时,遇一砍柴老伯,将随身所带的茶送给邦辅喝。邦辅很受感动。
邦辅自普陀还愿回家再经古博岭,发现去时遗忘在岭上山泉旁的一把绸扇还留在原处。他深感此地民风敦厚,暗自思忖:我何不也做些善事,在此建个茶水亭,世世代代传下去,可为千个万个的过往行人施以茶水,岂不更好。于是他设法找到老伯说了自己的打算,托他在古博岭附近购置些田地山园,以行出租,而所收租金,作为购买茶叶柴薪及日常费用,并对有困难的路人予以食物或送些盘缠银两。其母身体见好之后,邦辅出资在古博岭上建起“善庆庵”,再置田六丘九亩,地二亩零,山十九亩,还招来几名和尚在此常住,负责烧水煮饭施茶。数十年后,邦辅年老力衰,其后辈吴文荣接手,置山田以作庵费。如此代代相传,到明朝初年,后辈吴士鸣再增置水田五亩零,山地十三亩,扩建茶堂,修缮法堂,在庵旁筑了“世济亭”。住持普明也捐置山田数亩,以助茗薪之需。
自从有了善庆庵施以茶水,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路人行至岭上,许多穷苦挑夫脚上的草鞋都已磨损破烂,即将丢弃,使人难以前行。吴姓后辈再捐田九亩,嘱住持带领众和尚耕作收获谷禾,用稻草编织成草鞋,常年送给来往所需行人。
自吴邦辅在古博岭善庆庵首创施茶,至文荣、士鸣,后人文元、董其等相传三百余年,一直坚持可谓不易,为能教育后辈长此以往,积德行善之事代代相传,人们在岭上立了一块石碑以昭告后人。
古博岭旅游驿站
2022年5月,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公布了浙江第一批旅游驿站(试点)名单。古博岭旅游驿站列为三级旅游驿站。驿站位于古博岭村庄附近,面积约100平米。驿站配置有旅游咨询服务点、休憩座椅、洗手台、厕所、手机充点站、旅游商品自助购物点、备用修车工具、热水间等综合性服务设施设备,周边设置有诸暨全域全景图,能够为游客提供便捷的休憩场所和旅游咨询服务。现在,旅游驿站的诸多服务功能自然是过去的“善庆庵”和“世济亭”所比不了的,但吴氏族人济世至德之善举,值得我们永久传颂和仿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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