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向对数学避之不及的大学生，最近居然找到了学数学的乐趣。他们突然“开窍”的理由，不是因为高数、线代变成了“水课”，而是纷纷涌进一款名为“小猿口算”的APP，和对手互相PK排位上分，顺便重新激活遥远的算数知识记忆。
多少大学生，最近被这款口算软件牢牢拿捏。（图/短视频软件截图）
一生要强的大学生们，不再痴迷打手游，而是纷纷在社交媒体上晒出自己在小猿口算里的PK战绩。不论是在课间还是在课后，不论是心情舒畅还是突然“红温”，总有一个理由能够让大学生打开小猿口算玩一局；如果一局无法畅快淋漓，那就再来一局。小猿口算到底有多热门，从APP市场排行榜便能略知一二。移动应用数据分析平台七麦数据显示，国庆假期结束之后第二天，小猿口算从原本排在200多位迅速冲榜，很快便冲到了免费榜的第15位。但这并不是冲榜的终点——苹果的App Store榜单里，小猿口算甚至一度以黑马之姿成为iOS榜单的“榜一大哥”。
上一个如此火爆的现象级软件，还是两年前一个名为“啫喱”的元宇宙社交APP。（图/七麦数据）
王者今天不打排位无伤大雅，原神下周启动没有关系，炉石传说下辈子再登录更没问题。但是如果忘记去小猿口算打PK，你的排位马上就会跌到谷底，且再也无法翻身。“当我通过口算PK摘金夺银、登顶全网第一，阁下又该如何应对？”恐怕小猿口算的开发者也从未想过，这款2018年上线的教育类APP如今竟会获得泼天般的流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要知道这款软件刚发布的时候，仅仅只有拍照批改检查小学阶段出现的各式计算题目的功能，受众群体是需要快速检查孩子口算作业的家长，以及节省精力批改作业的一线教师；后来随着使用人群不断扩大，才逐渐上线口算、字词听写、背课文等多项让小学生自主学习的功能。而让小猿口算火速出圈的“口算PK”功能，玩法也非常简单：当用户在右上角选择就读年级后，系统生成难度不同的挑战项目，只要通过随机匹配机制，在限定时间内手写输入答案，答对多的一方便能取胜。这还不是最吸睛的——胜利的一方能够获得奖励积分、有排名，甚至还有地区段位，让小学生能够通过打游戏的方式提高计算能力、手脑的协调性和反应力，可谓一举多得。
“排位上分”，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小朋友们的好胜欲。（图/小猿口算APP截图）
对低年级小学生来说，兼顾读写还要计算判断的PK形式还是有些难度。但对知识储备丰富的大学生来说，这无疑是小菜一碟，以至于小猿口算的排行榜里，迅速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大院校，但却伪装成“一年级小学生”的真·大学生。乐此不疲的大学生们，不仅自己积极参与PK，还尝试把昵称改成“祖冲之”“高斯”等数学界泰斗，在线上直播冲榜。更有谙熟计算机编程的大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改用写代码来拼答题手速，硬是把学习软件玩成了竞技手游，不仅把这个学习软件送上了热搜，顺便把平台服务器给挤崩溃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快乐是大学生们的，烦恼却是小学生们的。社交媒体上，有小学生家长发现自家的娃娃最近几天“特别痛苦”，一问才知道原来口算比拼输了一晚上，却始终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应用市场的评论区里，有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用户大吐苦水，称PK擂台里出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我还没算完第一题，游戏就结束了。”全网火爆三天之后，小猿口算的官方团队发布功能升级公告，宣布优化口算PK的匹配机制，并新增专为大学生及其他高水平玩家打造的“巅峰对决”比赛模块，确保大学生和小学生能够分开匹配，从而减少因实力悬殊而导致的对战不公平的现象。与此同时，团队还加强用户身份的验证和管理，以鉴定玩家的真实身份。然而这反倒更吸引跃跃欲试的“大朋友”们加入其中。抓住了泼天流量的小猿口算官方，如今更不定时在社交平台上变着花样发短视频，直接激起了不少网友的好奇心和求胜欲——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先PK一局玩玩看？
“既然都看到这里了，不如下载个APP打一局？”（图/小猿口算视频号）和去年红遍全网的多邻国一样，小猿口算最大的亮点就是让用户以游戏的方式进行学习。不过比起颇具压迫感的“多邻国式劝学”，小猿口算PK擂台的“游戏化学习”玩法似乎更容易被用户接受——小朋友能借此巩固知识和反应能力，大朋友也能动动手指捡起忘掉的知识。进一步说，小猿口算一夜之间成为现象级APP，与其说是被顽皮的大学生们无意中发现，不如说答题PK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吸引性——哪怕竞赛题目是“比大小”“加减法”等入门级内容。毕竟知识竞答这件事，本身就是地球人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尤其是在电视娱乐节目刚刚兴起的时代，依托知识竞答构建起来的竞答节目往往广受欢迎。在中国，80后、90后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开心辞典》《幸运52》一做就是十几年，也让李咏、王小丫成为国民主持人；而在海外，类似的节目同样经久不衰，比如1964年首播的Jeopardy! 和20世纪末诞生的Who Wants to be a Millionaire? 仍然是欧美电视娱乐节目里的常青树。
即便早已停播，但《开心辞典》《幸运52》等节目至今依然被人津津乐道。（图/《幸运52》）
移动互联网时代，知识竞答更是被玩出了花样，不论是手游还是国民级的应用软件，都能看见它的身影。2018年初刷屏朋友圈的《冲顶大会》《百万英雄》等互联网知识竞答游戏，更曾掀起了一波资本投资高潮。我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玩过一款名为“达答”的在线竞技类答题APP。这是一个中国化的QuizUP、互联网版的《幸运52》，竞答主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也包括各种娱乐八卦和生僻信息，挑战胜利会得到相应的分数，而获胜积分累积到达一定值还可以升级。除此之外，每个用户都能够贡献新题目，也能在讨论区里交流心得。与其说它是一个知识竞答软件，不如说是一个披着知识答题外壳的社交APP——换句话说，知识的尽头全是社交。从今天的视角来看，这样的激励机制与手游惯用的“排位上分”不无区别，何尝不是一个古早版的口算PK——简单、方便、容易、玩完即走，完美契合了互联网时代里的碎片化潮流。
当年风靡一时的达答被誉为是中国化的QuizUP，有等级、有积分，一股年代感极强的UI设计扑面而来。（图/达答APP）
1992年，美国文化研究学者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在《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一书中，用“参与式文化”概括Web2.0网络平台之下网民们所参与的新媒介文化形式。他指出，消费者在参与式文化里不再是被动的受众，而是成为参与者、局内人和发声者，通过参与获得娱乐带来的合群感和身份认同。从这个角度来看，依托答题PK功能成为现象级APP的小猿口算，某种程度上也被“参与式文化”的影子所笼罩，也因此获得了高曝光度，即便它与手游完全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人们本以为小猿口算升级优化后会回归本源，却没想到它还在继续出圈。不仅上线了“巅峰对决”比赛，还贴心地增加专属大学生的板块——比如研究论文选题、社团活动策划、写实践报告，当然也少不了用AI来解看不懂的高数题。至于让大小朋友都着迷的PK擂台，远不止有入门版的“加减法”“比大小”，还可以挑战难度稍深的四则运算，切换到语文模块还能PK诗词成语——耐人寻味的是，后者往往是大朋友们比不过小学生们的“雷池”。视频网站的一个直播间里，有自认为数学能力极佳的“祖冲之”选择挑战六年级的题库，结果非但没有成功“炸鱼”，反倒被小学生对手狂虐几局，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擂台，被围观的网友调侃：“打不过也没关系，菜就要多练。”
平台官方曾透露，一旦题库难度大于等于六年级，参与人数就明显下跌。（图/社交平台截图）
那些在低年级区“潜伏”的大学生，也发现自己成为了官方PK的一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毕生所学却无法回答“一年级语文上册第一课题目是什么”“课文《我是谁》里的‘我’指什么”“《精卫填海》里精卫是谁的女儿”等小学生秒答的问题，并得到系统的温馨劝返：“怀疑你是大朋友入侵，让我们来一起守护小学生吧。”鉴别身份的思路刁钻但又无法模仿，以至于有网友调侃道：“见过‘防未成年沉迷’的，第一次见‘防成年沉迷’。”或许一千个大朋友登录口算PK有一千个理由，但似乎绝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来这里寻找释放压力的解药。当“疲惫”和“焦虑”成为压在每个人肩膀上的稻草，日复一日的生活逐渐成为难以攀登的象牙塔，工作的意义让人怀疑，工作的忙碌让人疲惫，“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让年轻人难以找回生活的快乐。当可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些写在to do list里的每日放松任务，也在打工人们回家变成“沙发土豆”之后逐渐被抛之脑后。
当代“大朋友”，都在经历“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但我就是累了”的困境。（图/Unsplash）
同样是释放压力，不用烧脑的“口算PK”，恰好给“压力山大”的大朋友们提供了一个轻松舒适的窗口，填补他们内心缺失的那份成就感和优越感——比起花一个晚上打王者，见缝插针去打赢一局PK，得到的快乐反而更容易了。更不用说在小猿口算的PK擂台里，打输了并不会获得什么样的惩罚——大不了让对手隔空摸摸头，然后重新再开一局，获得的成就感总比在氪金的手游里打输之后更温柔。
参考资料
【1】《小学生做作业用的小猿口算，成了大学生的炸鱼天堂》 3DM游戏网 2024-10-11【2】《这波操作我给高分，终于轮到大学生被防沉迷了》 雷叔写故事 2024-10-12【3】《活生生在国内被抄成风口，直播答题鼻祖HQ在美国是怎样炼成的？》 硅星人Pro 2018-1-10【4】 《王思聪们怎么都爱“撒币”？》 南风窗 2018-1-13作者 良豪
编辑 陆一鸣
校对 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