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合国大会的高层会议期间，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和荷兰将联手把塔利班告上了国际法院（ICJ），理由是塔利班系统性地剥夺了阿富汗女性的基本权利，违反了《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CEDAW）。如果此案正式提交至国际法院，将成为国际法院首次审理涉及性别歧视的案件。
国际法庭内部，图片来源：Opinio Juris
然而，目前案件处于初步阶段，各国需先在六个月内与塔利班进行调解，若无果，则再尝试六个月的仲裁程序，完成后方可正式提交国际法院。
尽管国际法院的案件通常需数年才能裁决，但这一诉讼的意义已经显现。一旦国际法院受理此案，法院就可下达临时措施，禁止各国在案件审理期间进行特定活动。而且，若法院认定塔利班确实违反了国际法，将为各国采取更为明确的行动提供更加明确的法律依据，正如国际律师协会人权法委员会副主席Markus P Beham所言：“如果国际法院判决确有违规行为，这将为各国对阿富汗采取行动提供更为坚实的法律基础。”
这不仅为阿富汗女性点燃了一丝希望，也标志着全球性别平等斗争中的一大历史性突破。
为阿富汗女性发声：这些国家是否在多管闲事？
塔利班的极端统治让阿富汗女性的权利被无情地践踏。在重新掌权后，塔利班通过极端性别隔离政策，使阿富汗女性的生活条件急剧恶化。她们被迫从学校退学，失去工作机会，甚至连走出家门的自由都被剥夺。这种系统性的压迫，几乎完全抹杀了她们的社会存在感和基本人权。
著名演员梅丽尔·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在联合国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她说“在如今的阿富汗，一只猫的自由都比女性多。母猫可以坐在门口晒太阳，而女孩们却无法感受阳光。”“一只鸟可以在喀布尔歌唱，但一个女孩却不能在公共场合发声。“她的呼声引发了国际社会对阿富汗妇女所面临困境的关注，也唤起了全球对抗性别暴力的共鸣。
梅丽尔·斯特里普和阿西拉·瓦尔达克在纽约出席联合国妇女权利活动，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但有人可能会质疑，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和荷兰并没有直接受到塔利班的迫害，为什么这些国家能够将塔利班告上国际法院？事实上，这源于国际法中的“普遍性义务”（erga omnes obligations）概念。根据《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的规定，所有缔约国有义务确保其他缔约国履行条约中的性别平等义务，而塔利班的系统性压迫和歧视政策显然违反了该义务。因此，这四国可以站在代表国际社会和阿富汗女性的立场提起诉讼。
在国际法院，这种情况可并非前所未见。最为典型的就是冈比亚诉缅甸案，在该案中，尽管冈比亚并没有直接受到侵害，但其作为公约缔约国，可以基于《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指控缅甸对罗兴亚穆斯林实施种族灭绝。
塔利班能代表阿富汗吗？会不会导致其因此获得合法性？
虽然塔利班自2021年重新掌权以来并未获得国际社会的正式承认，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够规避阿富汗的国际责任。塔利班作为阿富汗的“事实当局”，对阿富汗的领土和人口实行有效控制。根据国际法，塔利班依然继承了阿富汗的国际义务，包括CEDAW在内的诸多国际条约。正如人权观察所指出，塔利班虽然缺乏合法政府的国际承认，但其在阿富汗的行政控制地位意味着它必须履行阿富汗作为国家的国际责任。
澳大利亚政府进一步指出，国际法院案件的提起并不意味着对塔利班政治合法性的承认。鉴于国际法院的受理对象是国家而非具体政府，因此不涉及对塔利班的承认。历史上，国际法庭曾审理过未获国际承认的政权，例如1960年埃塞俄比亚和利比里亚起诉南非的种族隔离政策，以及上文提到的冈比亚诉缅甸案，在该案中，国际法院明确指出其程序涉及国家，不是政府，因此不构成对政权合法性的认可。
阿富汗塔利班当局命令所有阿富汗女性在公共场合穿着从头到脚的全身覆盖服装。图片来源：Ebrahim Noroozi/AP
澳大利亚等四个国家在联合声明中再次强调，他们不会“政治上承认”塔利班，但这并不影响它们追究塔利班作为“事实当局”违反人权条约的责任。
此外，国际法院若最终裁定阿富汗违反《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CEDAW），反而可能阻碍塔利班的国际承认。联合国安理会的最新报告亦强调，国际社会对塔利班的承认应以其遵守阿富汗的国际义务为前提。
全球性别平等之路上的重要一步
四国也考虑到，塔利班很可能会拒绝承认国际法院的裁决，但即便如此，国际法院的判决仍将对世界各国与塔利班的外交关系产生震慑作用，换句话来说，这场诉讼难免会让想要与塔利班“正常化”关系的国家“三思而后行”。
在喀布尔的沙希德·拉巴尼教育大学，戴面纱的学生手持塔利班旗帜，聆听演讲者在一场支持塔利班的集会上发言。图片来源：AAMIR QURESHI/AFP VIA GETTY IMAGES
在全球范围内，性别平等和女性权利的斗争依然充满挑战，尤其是在极端政权和保守力量日益抬头的背景下。尽管这场诉讼不会在短期内改变阿富汗妇女的现状，但它代表了全球性别平等斗争中的重要一步。此次案件有可能确立新的国际法先例，为未来类似的性别正义案件提供框架。
正如德国外交部所言：“我们不能改变今天阿富汗的局势，但我们能带来希望。”这场法律行动提醒了世界，阿富汗妇女的声音依然可以被人听到，她们的斗争仍在继续。无论此次案件的最终结果如何，它都在国际法律和性别正义的前沿开辟了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