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烽文苑】散文《乌江听浪》 | 摄影作品《落霞映城》《奇岩飞瀑》
乌江听浪
□朱登麟
站在息烽流长镇前奔村大塘渡中国工农红军南渡乌江纪念广场眺望，眼前的乌江，高峡平湖，碧波荡漾，青山绿水间点缀着黛瓦白墙，好一派水乡风光。我没见过大坝蓄水前的乌江，但通过史志“窥探”过她当时的样貌。峡谷深切，悬崖耸峙，水流湍急，飞鸟难渡，猿猱愁攀。当年红军南渡乌江的大塘、江口、梯子岩三大渡口已化为遗址，深藏水中。战斗在现今江面以下150多米深处打响。1935年3月中旬，中央红军在苟坝会议后再渡北上，于3月16日从茅台及附近渡口三渡赤水。蒋介石“判定”红军又要北渡长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立即调集军队合围黔北川南和滇东北一带，抽空了乌江沿岸至贵阳地区防务。中革军委抓住战机，挥师东进，四渡赤水。蒋介石误判红军将三占遵义，于3月24日飞抵贵阳，紧急调兵协防遵义，并在仁怀至遵义地段构筑封锁线，企图将中央红军歼灭在长江以南乌江以北地区。中革军委接受彭德怀、聂荣臻建议，决定向乌江流域寻求机动。于3月26日电令红九军团暂留枫香坝一带，假扮主力迷惑敌军，红一、三、五军团和中央纵队则从枫香坝与鸭溪间的狭窄地段冒雨快速南下，抵达金沙沙土、安底、岚头一带。3月29日，中央政治局在沙土召开会议，研究下步行军路线，决定首选南渡乌江。3月29日下午，担任先遣任务的红一军团一师三团一连抵达乌江北岸的煤炭沟、尖岩一带，发现对岸崖壁陡峭，山路崎岖，大塘渡至下游梯子岩渡口间还筑有三座碉堡防御，能够形成交叉火力封锁江面，从此处渡江难于登天。红一连连长朱日亮、指导员杨启决定另寻蹊径，带队向上游来到江口渡口，发现对岸悬崖耸峙，易守难攻，因此扼守在岩洞工事中的是战力较弱的地方防河队。红一连假冒黔军向对岸喊话，要求派船只接应。南岸守军发现有诈，开枪阻击。红一连改驾竹筏、挞斗强渡，无奈江面恶浪滔天，弹雨如织，船未到江心即被冲回，且白天强渡暴露在江面，容易成为对方射击的靶子，只得撤回北岸，再寻战机。傍晚，红三团接军委电报，命令当晚拿下南岸渡口，确保主力明日渡江。入夜，天现异象，毛风细雨时节，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江面洪流滚滚，波翻浪涌。南岸守军判定即便是天兵天将下凡，也绝无可能在如此恶劣条件下渡江，放松了警戒。连长朱日亮、指导员杨启率红一连115名勇士驾竹筏从渡口上游入水，斜向过江抵达南岸。将士们用米袋、绑腿、藤条结绳，攀上悬崖峭壁，向岩洞里扔手榴弹。防河队吓得抱头鼠窜，逃往后山。红一连乘胜追击，击溃驻守罗家山的防河队指挥部，占领江口渡口。南岸待命的红三团后续部队得到信号，立即划竹筏飞速渡江，并连夜急行军，一部沿南岸翻山越岭迂回大塘，突袭半山腰的沙岗碉堡，碉堡内的守军抵抗一阵后仓皇逃遁。红军将士如猛虎下山，攻下大塘渡口。驻守下游梯子岩渡口的只有国民党守军一个班，听到枪声，惊惶失措翻过大岩头逃窜。另一部快速向息烽县境纵深挺进，在流长青林与前来增援的国民党中央军一个营遭遇，击溃敌援军并活捉其营长，顺利占领流长集镇。3月30日，红一军团大部渡过乌江，挺进息烽。红三军团在三大渡口架设浮桥。当晚，军委二局破译密电，侦知国民党中央军周浑元、吴奇伟两个纵队正从南向北蜂拥而来，黔军犹国才部由北向南紧追不舍，如果两军逼近江北，红军主力面临背水一战。形势危急，中革军委召开紧急会议，二局局长曾希圣提议，趁蒋介石坐镇贵阳越级调兵，而二局掌握其专用密码，并熟知其电文的修辞格式和发报惯用指法、节奏，冒充蒋介石给周、吴两部发报，命其改变追击方向。得到许可后，曾希圣立即拟写电文，命周、吴率部“星夜兼程，限明日抵达泮水、新场”。周、吴接到电报，乖乖催军前行，与中央红军南辕北辙，背道而驰，为南渡乌江赢得了时间和空间。3月31日，中央纵队从大塘，红一、三军团从江口，红五军团从梯子岩渡过乌江，彻底跳出国民党军的黔北包围圈，实现了战略转移的关键性胜利。中央红军在息烽流长短暂集结，兵分三路过境息烽，在息烽历时六天五夜，发生了十几次战斗。红军在息烽打土豪，惩恶棍，发浮财，宣传抗日，息烽百姓为红军带路、救治伤员、收留掉队红军，双方结下血浓于水的鱼水深情。我党隐蔽战线杰出人物钱壮飞因生病与部队失散，被地方武装杀害在乌江岸边。红一连指导员杨启战死青㭎林。三名红军战士在攻打罗家山时摔下悬崖牺牲。一名化名“夏树云”的红军军官因躲避敌机轰炸掉队，被清乡团爪牙推入宋家大山上的没量坑，并往坑内投掷石块，直到再听不到他痛苦的呻吟。流长百姓将“没量坑”改名“没良坑”，谴责清乡团的暴行。江西籍红军战士彭焕庭因病掉队，流长大岩头百姓黄亮成将他藏在山洞中养伤，被清乡团发现，命人将他抬起来扔下悬崖。在九庄反空袭战中，国民党军四架轰炸机向集镇投掷炸弹，红军将士为保护群众生命财产，骑马奔向田野引开敌机，一百多名将士壮烈牺牲。江西籍战士柴友福因伤与部队走散，石硐李家山、青山沙沟百姓和中寨大庙和尚“接力”收留救治。当地方武装将他五花大绑准备枪毙时，中寨酒坊女主人袁崇善挺身而出“作保”，救下了他，并将侄女嫁与他为妻，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庭。阳朗阻击战中，13岁的苗家少女陈慧芳主动参军，随中央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战戈壁，加入中国妇女抗日先锋团。老人97岁病逝于甘肃兰州，被媒体誉为“西路军最后的女战士”。根据查到的资料，红军长征过境息烽期间，41名当地青年加入了红军队伍。4月3日，中央红军出境息烽，派疑兵东进，迷惑蒋介石调兵围堵，贵阳城仅剩郭思演师四个团防守。红军主力乘机南进，直逼贵阳，喊响“打进贵阳城，活捉蒋介石”的口号。蒋介石慌了神，急调滇军孙渡纵队星夜兼程前来“保驾”。中央红军立即向西南疾进，于4月24日进入云南，兵逼昆明，云南王龙云急调金沙江沿岸布防的民团守城。中央红军虚晃一枪，疾速西进，于5月2日至9日巧渡金沙江，实现了战略转移的决定性胜利。南渡乌江承前启后，兑现了四渡赤水战役的胜利成果，开启了出滇入川战略转移的前奏，成为中央红军转战贵州，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新起点。站在这个起点回望历史，聆听浩荡江声，我耳朵里响起“乌江天险重飞渡”的隆隆炮声，响起《长征组歌》激昂的旋律。在时光的镜像中，我的灵魂被早春的霏霏细雨淋湿，化作一朵浪花，融入乌江千年不息的奔涌。
《落霞映城》 陈继康摄
《奇岩飞瀑》 陈继康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