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读常新向东坡:纪录片《苏东坡》之《成竹在胸》解说词

鲁川/整理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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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小像

日本收藏达人菊池惺堂,喜欢收藏苏东坡的书画作品,其中《黄州寒食诗帖》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公元1082年,苏东坡来到黄州的第三个寒食节。按照传统,这一天家家禁止生火,只能吃冷食。

苏东坡凝望着窗外的雨丝,突然间有了写字的冲动。他拿起笔,伏在案头,写下了《寒食帖》。山中无日月,时间早就被遗忘了。对于寒食节的到来,苏东坡更恍然无知。直到看见乌鸦衔着坟间烧剩的纸钱,悄然飞过,他才想到这一天是寒食节。

苏东坡把一个流放诗人的沮丧与憔悴写到了极致。心如死灰,不能复燃。饱经忧患的苏东坡,在四十六岁终于领悟——艺术之难,不是难在技巧,而是难在不粉饰,不卖弄,难在能够自由而准确地呈现一个人的内心处境。

18年后,这幅《寒食帖》,辗转到黄庭坚的手上,他挥笔写下题跋。黄庭坚的题跋论语精当,书法绝妙,与苏东坡的《寒食帖》可谓珠联璧合。

在繁华的日本东京街头,有一家名叫荣丰斋的书法教室。每个周末,书法爱好者都会来这里上课。临摹《黄州寒食帖》是今天这堂课的内容。日本从古至今一直都葆有很多“东坡迷”。

公元1082年,年轻的画家米芾,从遥远的湖南来到黄州拜望苏东坡。那一次相聚,酒酣耳热之际,苏东坡拿出一张宣纸,叫米芾贴在墙上,自己面壁而立,悬肘画了一幅《枯木怪石图》。

苏东坡用自己独具功力的书法功底,引领了中国“文人画”的潮流。除了喜欢画石,苏东坡也爱画竹。他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有一次,米芾发现苏东坡画的竹子没有竹节,而是一笔从底部画至竹梢,就好奇地问:“为何不一节节分着画?”苏东坡回答:“竹子生长时,哪里是一节一节长的呢?”

公元1083年,在黄州生活了三年后,苏东坡见到了自南国北归的好友王定国。临皋亭下的江水不舍昼夜,一晃,四年过去了,就在苏东坡把黄州当作自己的故乡,决心做个安然的农夫时,他的命运再一次发生转折。第二年的春天里,苏东坡就收到了调离黄州的一纸诏令。天高地远的黄州,将他生命中的悲苦、艰辛、安慰与幸福都推到了极致。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创作几乎都在这里完成。

黄州的乡亲好友同样不舍,纷纷携酒相送。苏东坡就这样离开了黄州,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以后的日子里,每当他遭遇政敌迫害,痛苦无解时,他都会想起黄州,甚至打算逃回黄州去,在东坡上重新开始耕种生涯。是柔奴灵犀相通的回答,触动了苏东坡的内心,当即作词一首《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东坡辞别了黄州。过金陵时,他要去拜见隐居多年的王安石。王安石虽曾掌握相权,但晚年命运坎坷。经历了亲信的背叛,变法失败,又经历了丧子之痛,王安石选择了归隐金陵,从此不问世事。听闻苏东坡过金陵,王安石迫不及待地赶往江边,去等待苏东坡的到来。

在金陵相会的日子里,苏东坡与王安石唱和诗文,谈佛论道。从前的争论,也都成了过眼烟云。那是苏东坡在羁旅困顿中最痛快酣畅的一段时光。艺术在不知不觉中,弥合着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鸿沟。那一次,金陵相别时,王安石慨然发出这样的长叹:“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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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鲁川

当西方文明的光泽隐遁在中世纪的幽黯里,中国则在宋代迎来了自己的文艺复兴。在这个时代里,个性和创造力得到充分舒展,而所有艺术种类的变化,都在苏东坡身上汇拢交织。在政治漩涡里挣扎沉浮的苏东坡,虽然在艺术上并无野心勃勃的构想,却在无意间争得了那个时代的文坛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