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众多国家想加入金砖?专访俄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卢金

10月22日至24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六次会晤在俄罗斯古城喀山举行。这是“金砖大家庭”实现历史性扩员后的首次峰会。今年1月,沙特、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正式参与金砖国家合作,金砖成员国数量由5个增加到10个。扩员后的“大金砖”,人口占全球近一半、贸易占全球1/5,经济总量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已经超七国集团(G7)。作为“大金砖合作”的开局之年,喀山峰会有何看点?又是什么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对“金砖” 架构如此感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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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金:金砖国家旨在推动“全球南方”的合作与发展


主持人 朱梓橦:

俄罗斯担任2024年金砖国家轮值主席国,普京总统在谈到优先事项时,提到了发展经济伙伴关系、科学和创新、安全与反恐以及文化和体育方面的合作。您认为这些准则的优先级是怎样的?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金砖国家实际上并非一个组织,而是一组国家,它不是一个地区性团体,而是一个全球性的团体。因此,如果我们要继续比较的话,可以将其与G7相提并论。但不同之处在于,G7是国际机构和全球政府机构里一个典型的代表“全球北方”、代表西方利益的团体。而金砖国家的成立并非是为了促进金砖成员国之间的经济合作,而是为了在G20和其他国际全球政府机构内推动“全球南方”的利益。我认为这也应该是俄罗斯的角色。金砖国家的主要目标,当然可以是在成员国之间推动具体项目,这没有错,但这不是其主要目标。它的主要目标是在国际体系内推动和实现“全球南方”利益更加公平的地位,推动并创建,比如已经在做的就是建立银行体系、安全体系等等,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不能改变现有的全球治理机构,如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那么能做且我们已经在做的,就是提出建议,并创建另外的机构来替代现有体系。这就是金砖国家的主要目标,这非常重要,因为在金砖国家作为一个团体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团体或全球组织在全球治理体系中支持或推进非西方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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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朱梓橦:

您认为此次喀山峰会是否会引入新的金砖国家伙伴国类别?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有可能。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因为金砖国家是一个很多国家希望加入的集团。它开始时是代表非西方世界的国家,但主要是其中的大国。但现在我们有一些规模较小、影响力较小的国家也想加入这个集团。我认为一方面这是一个积极的趋势,它显示金砖国家作为一个集团非常有影响力,另外我认为大部分的“全球南方”国家将其视为领导者和其利益的真正代表。但另一方面,如果太多国家加入,我认为决策过程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可能会出现管理问题。我们可以看到欧盟就有同样的情况,它现在有很多成员国,其中一些之间存在矛盾,决策过程非常困难,有一个国家甚至退出了。所以我认为可能不应该坚持或接受每个国家都加入这个集团。它应该首先在推动其主要目标方面变得更加有效,然后再考虑是否应该接纳更多新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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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金:俄乌冲突背后的大国博弈与地区安全


俄乌冲突两年多,战事持续至今,停火与谈判似乎仍然遥遥无期。9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在纽约出席第79届联大一般性辩论,就国际地区热点阐述了中方的立场。会议期间,中国、巴西等“全球南方”国家共同成立了“和平之友”小组。就在不久前,七国集团防长在意大利举行会晤。会晤后发表的共同声明强调,将“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援助,包括短期和长期的军事援助”,并且支持乌克兰“不可逆转地全面融入欧洲-大西洋体系,包括加入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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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朱梓橦:

您认为俄罗斯和乌克兰为什么会陷入了长期僵局?您认为这场冲突还会持续多久呢?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在西方,不仅在西方,人们倾向于将冲突个人化,认为一切取决于领导人或某些政治家。但我认为这场冲突有两个主要的根本原因。首先,这是后苏联时期的冲突,是苏联解体的结果。很容易理解,苏联由15个共和国组成,分裂成了15个部分,但中心在莫斯科。这些15个共和国中许多都有自己的民族及宗教少数民族,莫斯科中央政府保证了他们的权利。苏联解体后,这些共和国被激进民族主义者掌权,少数民族感到无法得到保护,他们请求莫斯科帮助。这是许多冲突的原因。我们知道许多冲突早些时候已经发生了,比如在塔吉克斯坦、摩尔多瓦、格鲁吉亚和其他一些地方。在乌克兰,这一过程只是被推迟了,因为一开始,政府并不是激进的民族主义者。2014年,在欧洲等西方的支持下,乌克兰发生了政变,激进的民族主义者才上台。因此,讲俄语、认同俄罗斯文化的俄罗斯族人请求俄罗斯帮助。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我同意一些美国学者或西方学者的看法,他们在西方是少数派,比如米尔斯海默教授、杰弗里·萨克斯或其他一些学者。他们正确地指出,北约的扩张,这被莫斯科视为是对其安全的威胁,这是另一个原因。所以这两个因素起了作用。当然,俄罗斯的反应形式可能会有所不同。俄罗斯选择了这种反应,正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但问题确实存在。因此,在西方,如果你是政治正确的话,你就会说俄罗斯的行动完全是无缘无故的。这是谎言,我们遭到了挑衅。自克林顿开始,所有的美国总统长期以来一直在挑衅俄罗斯,最终导致了这场相当严重的冲突。


主持人 朱梓橦:

我们谈论了导致冲突的原因。那么您认为这场冲突会持续多久?您认为可能决定这场冲突未来的走向或者说结果的因素是什么?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当然,预测它具体何时能结束不太容易。但我们都知道从历史中,我是一个历史学家,我们知道所有的冲突迟早会停止,某种和平解决方案会被找到。那么必须有一些条件。俄罗斯有自己的条件或者说和平提议,乌克兰也有自己立场,双方提出的条件大部分是矛盾的。乌克兰提出俄罗斯应该撤出其军队离开乌克兰领土,回到1991年苏联解体时的边界。而俄罗斯则表示,之前乌克兰的某些地区将永远属于俄罗斯。我认为最终的解决方案应该在中间某处,但这需要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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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金:俄乌冲突影响下 俄罗斯“转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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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卢金曾在《独立报》发表题为《论俄罗斯对外政策:尝试放眼未来》的文章。文章指出,乌克兰危机和过去的所有冲突一样,迟早会结束,俄罗斯需要对后危机时代外交政策走向进行整体把握。卢金认为,将俄罗斯建成独立的欧亚权力和世界影响力中心,是克里姆林宫的官方政策,也是大多数俄罗斯外交战略专家思考的主要方向。尽管俄罗斯领导人和学术界早已意识到俄罗斯必须充分参与亚太地区日益增长的经贸合作,但是,其转向亚洲的速度十分缓慢。在俄乌冲突影响下,俄罗斯不仅转向亚洲,甚至出现了“全面亚洲化”的观点。


主持人 朱梓橦:

鉴于西方制裁,您认为俄罗斯在外交战略上经历了哪些转变呢?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制裁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相对有限,但对俄外交政策影响重大。在制裁之前,俄罗斯的经济利益以及政治利益主要集中在西欧,较小程度上是在美国。但这种转变不是俄罗斯的选择,而是因为我们与欧洲和美国的大部分政治联系被切断了。另外,由于一些经济制裁,比如在贸易领域,俄罗斯将注意力转向东方。实际上,长期以来,俄罗斯一直在谈论向东转,转向中国以及东亚其他国家。我甚至在2014年出版了一本书讨论这个话题。但这个转向过程进行得很慢。突然间,从2022年开始,情况发生了显著变化。现在,俄罗斯的主要经济伙伴在亚洲,包括中国、印度,还有其他被称之为“全球南方”的国家。因此,俄罗斯的内政和内部经济关注也正在向俄罗斯东部转移,合作也在转向亚洲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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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朱梓橦:

特朗普或哈里斯当选,对俄政策会有什么不同?您如何看待当前局势?


俄罗斯科学院中国与现代亚洲研究所学术主任 

亚历山大·卢金:

哈里斯会做什么比较容易预测。她可能会继续拜登总统的政策,这意味着什么都不会改变。美国将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大量援助。中国正确地指出,这样做只会加剧冲突。它不会发挥任何积极作用,实际上,会发挥非常消极的作用。关于特朗普,很难预测他会做什么。他说他会在一天内解决俄乌冲突,但我想说这可能有点夸张。我们看看他上次当选时都做了什么,特朗普谈了很多关于他与普京总统的关系,并表示他将改善美俄关系。但当他上台后,他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有。相反,他是第一位真正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的美国总统,所以很难预测。但总的来说,我认为特朗普可能无法在美国外交政策上做出太大改变。他可能会改变美国国内或内部政策。但在外交政策方面,我认为精英阶层中有如此强大的传统美帝国主义者游说团体,以至于他们不会允许他偏离这一总体趋势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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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人:王志江

编导:那可

编辑: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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