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睹表诉衷情

潮新闻客户端 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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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年纪大了,见到一些老旧物品时,就会引起回忆,有时还会动情。

每当见到老家的四方桌,就会想起小时我酷爱读书,但是因为国穷家贫而辍学,只能在生产队劳动归来时在这张桌上看书写毛笔字的情景。

看到老家那张裁剪衣服用的作场,就会想起爸妈以及兄弟姐妹们飞针走线一起缝制衣裳。

这辈子我不怎么喜欢手表,但是每当打开抽屉,看见旮旯头那些早已停摆的手表时,我也会想起与手表有关的许多往事。

手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人们梦寐以求的重要物件,可那时的我,在旁人面前却总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真的不喜欢手表吗?不!我打心底里喜欢,也很想拥有。可我买不起,索性连想都不去想。

参军头三年,国家每月分别发给六、七、八元津贴。除买肥皂、牙刷、牙膏,我不买任何东西,但是仍然分文无存。因为家里有一大群兄弟姐妹需要花钱养育,还因为同班战友也时不时需要资助。口袋空空,那里还会想到买那么贵的手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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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南京市生产了一种只要二十六元一只的钟山牌手表,一下子便使许多盼望手表的战友喜出忘外。这时家住南京市的一批战友便成了大家喜欢的“香饽饽”。只要南京市的战友要回家探亲,大家就会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把钱往他口袋里塞。而后大家都计算着他归队的日子,当这战友归队之时第一要务就是领手表。只要拿到金晃晃的手表,一个个立马卷起袖子戴上。那怕是三九寒天,只要上级不来检查军容风纪,那戴表的手,袖子总是卷得老高。买不起表的我,只能用衣袖严实地遮挡着小手臂,並远远地避开戴着手表的战友。

钟山牌手表时兴了几年,而我因为没钱一直没有买过。突然有一天,我也得到了一只钟山牌手表。

事情是这样的,有位一九六二年参军的南京战友叫汤学华,如果哪个战友家里有困难,豪爽的汤学华知道以后,只要口袋里还有钱,就会眉头不皱一下地倾囊而给。因此家中吃穿有困难的、父母生病的战友都会求他帮助。所以他每月津贴不到一周肯定花完,于是由姐姐一手带大的他,还常常要叫姐姐定期给他寄钱。

不知什么原因,他姐姐好几个月没给他寄钱了,这下子他可难受了。正好那时我有十元准备寄回家的钱,于是也学着他平日豪爽的样子一分不留地给了他。

没过多久日子,他退伍回南京了。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我收到汤学华从南京寄来的一只小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信。信中说;“难为你在我困难时期给了我十元钱,现寄上钟山牌手表以表示谢意。”

他退伍时,人们喜欢钟山牌手表的疯狂热潮已经退去,崭新的手表並没有激起我多少热情。但是汤学华见战友有困难必帮,别人对他略有恩惠时又必然报答的精神却让我终身不忘。假如世界上的人在金钱面前都能像汤学华这样,这世界一定会更加美丽多彩。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原来只有两只口袋的军装换成了有四个兜兜的,这时的我买只手表已不困难。那时略有条件的人首选的手表已从钻石牌升为上海牌。汤学华寄我的钟山牌手表停摆以后,身边的战友们都鼓动我买只上海牌手表。但是当我想起父母与兄弟姐妹,又细想手表的功用就是计时,贵的便宜的岂不都相同,于是我还是买了只比上海牌便宜四十元的钻石牌手表。

我总认为,人有才或者有财不一定以物质的形式去展示,因为物对人的作用只能是生理机能的维持或者是人之外表的装饰,而能夠显示一个人的真正品质的应该是人的言行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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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这只钻石牌手表陪伴我很多年,虽然仍像有钟山手表时那样没产生什么热血沸腾之感,但是从它对我的陪伴中感悟到一种精神,这精神就永运向前,永不停歇。不管人们主观意志如何,手表总是按既定的轨迹行事。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手表总是在不断向前。觉得人也应像手表一样,有既定的正确的轨道,没有既定的正确的轨道,就会失去人应有的魅力。同时要不停地向前运动,失去了向前运动的精神,就会象手表停摆一样,标志生命已经终结。

在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今天,手表不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物品。如今的手表虽然仍有计时功能,但具有此功能的手机及其它智能产品已大量涌现。手表的主要功能已由计时变为装饰。

一个人戴着一只高档名表,确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人的某些特质。如果有能力,现在买只名表戴戴不仅仅是不失为一种时髦,而且也是对社会发展的一种贡献。但是如果没有购买能力,而又非要竭力去购置,则便成了追求虚荣的显摆。而且这种显摆会像如今的某些表哥哥表姐姐那样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

在生活不断改善的后半辈子,我也没买过多少手表,更没买过名表。若要买一只适合于普通人戴的名表,经济上也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但是我还是那老观念,物品对人是有一定的烘托装饰的作用,但最能表现人之品质的还是人之具体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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