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生日快乐

秋夜里,单身宿舍楼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阿姨,我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半夜不能随便出门,这是规定。”接着,两人的话语就像两块石蛋子碰在了一起,“咔咔”直冒火星子。“啥时候规定的?”“反正半夜不准外出!”“我今天必须出门!”“你到底有啥紧急事?”“我,我……”大伟支支吾吾说不出。咔嚓一声,楼道的门落了锁。

第二天一早,大伟走出矿区大门,看见单身楼宿管刘姨挎着篮子在爬山梁。秋日的暖阳,穿过树杈射下来,山坡上晃动着她矮胖的身影。想起昨晚被刘姨阻挡的事,大伟就来气。他跟女友晓琳微信视频,说了昨晚的经过。晓琳说:“拍张恶宿管的照片给我看看。”他就拍了张刘姨的照片发过去。晓琳看完,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还说:“阿姨是看你心神不定,怕你出事才锁门的。恨她吧?”

要说恨刘姨,大伟找了一百个理由也没恨起来。平日里,他们一群半大小子下班回来,刘姨已经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茶杯、牙缸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上次他的工作服破了,也是刘姨给补好的。同事大高个儿的扣子掉了两枚,刘姨跑了两趟集市,才找到一模一样的,给缝结实了。有时他们下班累了,连打壶开水都不愿去了,刘姨就帮他们打水,顺带还捎回他们的快递。他们上班走时,刘姨会在身后叮嘱:“注意安全,按章操作。”人是啰唆点,但话句句暖心窝。

去年大学毕业,大伟本想攒足劲去考公,晓琳却强力推荐他到矿山来,说这家企业是世界五百强。他心动了,可父亲死活不同意他去煤矿。他不知听谁说煤矿工作条件差,有事没事一脸黑。井下狭长不透气,还存在爆炸、火灾、坍塌等隐患。但为了爱情,他还是违背父亲的意愿来到了矿山。遗憾的是,晓琳整天忙着在外做课题,两人已快有一年没见面了。

父亲有关煤矿的描述,他从来没当真,毕竟现实与他说的完全不同。但要一辈子守在这山旮旯里,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煤矿属于传统工业,工资待遇不高,晋升空间不大,还有那令人神经紧张的安全制度、现场手指囗述、隐患排查整改……这些与轻松浪漫的校园生活有天壤之别。

想归想,然而走进工作区,他就专注地盯着电路图“死磕”。保证采煤机无故障是他的职责,也是公司稳定发展的前提。午饭时分,母亲打来电话,说天冷了,他父亲的哮喘又犯了。班长老杨正在查资料,听到他嘴里蹦出“咳嗽”两个字,就说他有个治久咳的方子,很灵验,问大伟要不要试试。他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借给父亲看病的机会回家。

回到宿舍,他脱了袜子扔到一边。刘姨敲门进来说:“起来,到我家吃饭去,有你爱吃的酸菜鱼。”大伟生在水乡,爱食鱼。刘姨做鱼的手法娴熟,新鲜的鱼肉、自家腌制的酸菜,再加上几片生姜和几瓣大蒜,经她一番烹煮,鱼肉鲜嫩、酸菜爽口、汤汁浓郁,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刘姨的厨艺呱呱叫,他吃过一回就忘不了,但他今天心烦意乱不想去,便找借口推脱。怎奈刘姨个头小、力气大,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刘姨家的餐桌上摆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友晓琳和班长老杨也在座。“吧嗒”一声灯灭了,随着熟悉的音乐响起,大家齐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啊,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灯亮了,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晓琳搂着刘姨的肩,对大伟说:“这是我妈。”又对刘姨说:“这是大伟,我们是同学。”这一波又一波的“没想到”,惊得他下巴都要掉了。

自己与晓琳的关系刘姨知不知道?想到这儿,他紧张得手脚都没处放了。一旁的老杨笑着打破尴尬:“大家都别愣着,吃饭吧,让大伟适应适应。”又转头对大伟说:“你明天回家给你父亲看病吧。区队那边,我替你请个假。”大伟说:“我爸的病是老毛病了,我买些药寄回去就成。”老杨说:“那不行。关爱职工、关心家属是咱矿的优良作风。你老爸的病,你要安心给治。不见效,别回来见我哦。”

秋风吹落一树金黄的叶子。大伟踏着落叶和灯影回到宿舍,心里热乎乎的。他给父亲发了条短信:“爸,我明天回来带你看病。矿上可好哩,等我回去细细给你讲讲。”

作者:孙文胜
来源:中国煤炭报10月19日八版 原标题《祝你生日快乐》 责任编辑:刘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