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以迷宫式的写作方式,别样书写或真实或虚构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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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生命》,[法]克里斯蒂安·加尔桑 著,黄春丽 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出版
《被偷走的生命》按主题分成四个系列,分别是“微不足道的逝者”“迷宫”“踪迹”“童年”,每个系列收入4篇小传,共计16篇。这些小传的传主既有像莎士比亚、艾米莉·狄金森那样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剧作家、诗人,亦有不为人知甚至虚构的无名之辈。作者通过对这些人物命运的描写、对身体与灵魂的窥探,呈现了生命中的欲望与爱情,骚乱与冲突,记忆与恐惧,欢愉与痛苦,美丽与邪恶。就像任何生命本身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又引人神往的迷宫,《被偷走的生命》是一种生活几何学,其中汇聚了东方与西方,微渺与巨大,圣史与传奇,私密剧与集体戏,个人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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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莎士比亚
有人说,他年少时曾因偷取猎物而被鞭笞入狱;说他喜欢与酒鬼为伍,更胜过古典诗人;说他可怜的职业生涯始于为戏院的观众牵马;说他的一生从未写过一行字;说他或许是个粗俗的誊写人,一个抄袭者。据传,罗伯特·格林说他是“混迹笔端的乌鸦”;曾与他是朋友的本·琼森,也把矛头指向他,说他“装成我们的导师,偷窃作家的作品”。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我在谈论一个幽灵。我在谈解剖尸体,迷幻的双眼,阴暗的酒馆,案板上的鲜血,一点点成型的微弱音乐。 约翰·奥布里曾描写过的那种“一心二用”,成为流传至今的传奇。他确信这位屠夫之子能边解剖尸体, 边高谈阔论(“……但当他屠宰一头小牛时,他会用一种高雅的风格,做个演讲”)。面对这肢体与声音的平衡,人们惊叹不已,这位无名者构建了一幅画面,将尸体与诗歌相连,血腥之味与诗词之韵相连,待宰之物迷离的眼神与字斟句酌的仁慈之语相连。 这幽灵于1595年加入了一个演员剧组。宽敞的大厅,灯火辉煌,伊丽莎白女王在第一排正襟危坐,面色严肃,身上珠光宝气,很清楚自己的角色。而他,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他梦想着触摸她,用他的双手去揉捏她神一般的肉体,去感受她的血液在搏动,肌肤在颤抖。只是看着她,于他而言一无所感。他喜欢用手捏泥土,使劲地揉搓,使之成为坚固的圆球、小人塑像,随后即会扔掉。一切于他都在于触感。肌肤相亲,气味相吸,他喜欢感受其他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场暴力行为。 夜色浓黑,一个身影在穿行。曼妙,寂静。 他经常出没在美人鱼酒馆,和本·琼森坐在火把微弱的光亮下,谈论着戏剧规则、三位一体及古希腊的经典作品。琼森是个巨汉,脖子上有条坏血病留下的长疤痕,大腹便便隆凸如山,双目凹陷神色严峻,臀部硕大左右摇摆,显得极为粗俗。德拉蒙德说他“极为自恋和自夸,对他人满是蔑视和误解”,尤其是在豪饮之后。他们二人杯盏交错,大肆畅饮。琼森主张遵守古典准则,而他却反对,在交谈中迅速给予巧妙的回击。他如此轻盈犀利就像一艘英国战舰,而顽固冗沉的琼森则似一艘西班牙商船。 火把熄灭,重回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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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莎士比亚雕像。图源:视觉中国
1604年,他回到斯特拉特福,四十年前他生于此地。 据说,他在那里的唯一活动就是追着债务人讨要微薄的债务,积累钱财。人们不禁质疑。没人能将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一个是屠夫的儿子,以放高利贷为生;一个是博学的诗人,拥有无限丰富的词汇,通晓希腊、拉丁、中世纪文化以及司法、秘术、科学等知识,是学富五车的神话创造者。没有他的任何手稿样本留存于世,除了一个貌似不通笔墨之人的作品中出现过他的六个签名。另有三个签名出现在他的遗嘱中,他几乎将其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他的女儿。没有任何书籍和个人著作的痕迹。 1616年,人们安葬了这位高利贷者。明亮的清晨,温润的空气中花儿绽放。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萌芽。没有几个人来送葬。墓地周围漂浮着忍冬花的味道,那里站着一个幽灵。有人说那是弗兰西斯·培根站在他身后。也有人说是罗利。众说纷纭。
移目卷轴。您瞧,他更像是挤在黑暗的角落里,面色犹疑,正忙着挥舞羽毛利剑或者令巫婆在月下起舞。 触动我们心扉的文字,正在他的笔端缓缓流淌。
  作者:克里斯蒂安·加尔桑
文:克里斯蒂安·加尔桑编辑:周怡倩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