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花地西湖

图片

从推动者到反思者——徐威《群像与个体——“90后文学”论稿》序

 □王十月

近来我时常反思,《作品》杂志多年坚持不懈力推90后作家,最终在全国文学界掀起的这场堪称热闹的文学运动——“90后文学运动”——的得与失。

徐威这本书,给了我答案。

对于这一运动的盛况,徐威在本书中,以数据说话,有着客观准确的书写。

使用“90后文学运动”这样的表述,可能会让一些90后作家感到被冒犯。但事实如此,集体热捧90后作家,是纯文学期刊近些年来少有的一次共识。其行动背景,大抵是作为我国文学生产的重要一极,除了《萌芽》杂志外,其它文学期刊几乎完美错过了80后作家制造的文学盛宴,痛定思痛之后,不想再错过90后。

不仅不想错过,且带有补偿心理,这种补偿,并不是出于对作家的补偿,而是对文学期刊错失机遇的补偿,90后作家,不过恰巧成为了受益者。而己。于是,对90后作家的追捧,来得轰轰烈烈,去得干净利索。反观那段时间,几乎都有刊物都在抢着发表90后作家的作品,抢着推出新人。固然发现了一些新人,却也“催熟”了更多的作品。要重点讨论的是,徐威,本书的作者,作为一名90后,他写小说、写诗、写评论,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成为了这场运动重要的推动者、参与者、见证者,最难得的是,现在,又成为反思者与小结者。

这部《群像与个体——“90后文学”论稿》,便是这一过程的忠实书写。

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部书,便有着独特的价值。

徐威是被动成为“90后文学运动”推动者的。

当时,全国文学期刊都在热捧90后作家,作为这一运动的始作俑者,《作品》杂志想再次先行一步,开设专栏推进90后作家的研究。我们的想法,是构建一个“90后编、90后写、90后评”的文学生态。其时徐威尚在中山大学求学,师从谢有顺先生。徐威少年老成,思维敏捷而博学,言语间颇具有顺先生之风,文章写得也漂亮。编辑部讨论时,大家一致赞成请徐威来做“90后研究”专栏的执行者。

本书中的众多篇章,来自这一专栏。

虽是被动选择,完成这一研究却是徐威主动努力的结果。

90后研究,是开创性的工作,所论者,都是刚刚露头的新人,并无资料可供参考。且对于新人,每一句定论,都要下得妥当,不能过高评价,否则容易沦为小圈子的帮闲,也不宜过于苛责,毕竟许多人拿出的是处女作。如何做出客观、准确,且有前瞻性的评价,很是考验论者的学养、眼光和胸襟。从杂志的角度,刊发一个新人的作品,很多时候,是在奖掖他的未来。徐威很快进入了状态,同为90后,对同龄人的写作,徐威心有戚戚焉,因此他的论,更多的是理解、包容,当然,也有专业的审视与批评,这一切,都是那样情真意切。这也是我乐于见到的,随笔式的,有温度的批评。徐威的这个专栏很快受到了关注,我想,最关注这一专栏的,还是90后作家。在当时,能被徐威评论,进入他的视野,对于刚刚露头的年轻写作者意义非凡。

徐威自然认识到了这一工作的意义,他不满足于只是在《作品》杂志开设专栏,而是有意识地将研究确定在“90后文学”这一方向。他也从这一文学运动的被动参与者,进入到主动推动者的角色。这也成就了徐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下中国,对于90后写作者最了解的,研究最深入的,可能是徐威。

徐威到中山大学读博士时,“90后文学运动”正是热火朝天,而他博士毕业时,文学期刊已鲜见90后的专栏。作为90后文学最早的关注者和大力推动者,《作品》在众多文学期刊热捧90后时,选择了提前淡出,《作品》杂志的90后专栏,也被“网生代”取而代之。当时的想法,是90后已经走向了台前,心愿已达。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后来的故事,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巧合的是,徐威的90后文学研究,也由具体的文本研究,转向了对90后文学这一现象发生的研究。他更像社会学的研究者,在观察90后这一代人。他做了充分的田野调查,向90后的写作者发出了300份问卷,研究内容从他们的成长环境、学习背景,到他们的文学主张、文学行为,再到他们的作品。他研究的,是90后文学的发生与这个时代的关系。诚如本书书名所示,是“群像”与“个体”。事实上,他是站在反思者的角度,冷静地打量着这一代写作者,而不再是运动发生之初,作为一名热心推手为同代人张目。

正因如此,这本书立足于文学,也超脱于文学。

同为90后文学的推动者与见证者,我很乐于见到这样的研究。

这本书,是一个及时的小结,也是一代写作者,在喧哗与骚动之后,走向沉静的开端。

以上。(王十月,作家,《作品》杂志社社长、总编。著有《国家订单》《无碑》《米岛》《收脚印的人》《如果末日无期》等。曾获鲁迅文学奖。)

图片


爱情石(小小说)

□单国伟

她和他是在七夕岩景区的一个溶洞里认识的。

溶洞内溪水叮咚,各种奇形怪状的石笋和千姿百态的钟乳石犹如世外桃源,深深吸引了她。她不小心扭伤了脚,坐在溶洞的一角发出痛苦的呻吟,被同样来观赏溶洞景观的他一眼发现。他二话不说,背她送往医院,还每天去医院陪伴她,直到她康复出院。共同的爱好和经历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他们陷入了爱河,最终结婚生子,成就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成家后,他们彼此奔忙于事业、家庭与孩子之间。他们再也没机会去欣赏更多的溶洞景观,追寻自己独特的梦想,只在心中默默回想那千变万化的溶洞风光。直到孩子上大学后的那个秋天,他们终于结伴而行去游览久违的七夕岩。

当她再次看到溶洞中神奇的喀斯特地貌,瞧着各种溶孔、溶沟、溶槽与钟乳石组成的奇妙风光,欣赏着每一根石笋和每一块钟乳石组成的千姿百态而奇妙无比的大千世界,她感觉心中波涛汹涌,仿佛回到了亿万年前地壳运动的大变迁时代。走着走着,她突然脚下一滑,连同脚下的溪流一同掉入了万丈深渊。

等她醒来,她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已化身为一块鱼形的钟乳石,高高地悬挂在洞顶上。除了眼睛能看见溶洞内的一切,脑海里还能想象曾经美好的过往,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无法呼喊和做其他任何事情。她就像一块变形的鱼形标本高悬在深邃的崖顶上,化为溶洞的一部分,从此远离了人世的纷扰与喧嚣。当然,她看到了他苦苦追寻的身影,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唤,她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水月镜花的梦。等梦醒来时,她的爱人和孩子依然依偎在她身边,她还能穿上漂亮的连衣裙花前月下,追风逐雨,享受本该属于她的天伦之乐。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她已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没有春花秋月,没有爱恨情仇,只有孤独如山,寂寞似雪。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半年,他散乱着头发,眼里噙着泪花,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从早守到晚,从秋天找到春天,从黑发找到白发,似乎从未放弃追寻的步伐。她有话说不出,有泪不能流,只能在遥远的天边俯瞰他的来回奔波与苦苦追寻,在心里默默饮下这杯不知是遗憾、绝望、辛酸还是幸福与甜蜜的苦酒!

第二年,第三年,不知过了多少年,年年岁岁,花开花落,他由一个健步如飞的青年变成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由一位穿着体面的绅士变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可他像发了疯着了魔一般,从未停止追寻的脚步。多年的等待与期盼,她的心由热变冷,由软变硬,她多想告诉他自己的藏身之处,劝说他放弃这样无谓的追寻,可她怎么也做不到。

终于有一天,他背着草席和大衣,拄着拐杖来到了溶洞,就在她曾经受伤坐过的那个角落里,在她的眼皮底下安了窝。每天起来,他都端坐在那里喃喃地诉说着他和她的过往,祈求上天保佑她安然无恙,说来世还与她做夫妻,陪她一起欣赏绝美的溶洞风光。她哭泣,她呐喊,她苦笑,她欣慰,她后悔,她自责,她悲恸,她羞涩,她有千言万语向他诉说,她想为他做一切,可她什么也说不了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一天天变老,又奄奄一息,最终变成一块石头,像她一样融入了这座巨大的溶洞。

多年后,人们发现溶洞里多了两块造型奇特的岩石。一块在溶洞穹顶上,形似美人鱼,仿佛在辽阔的天河里快乐地游弋。一块在溶洞口,像个忠诚的罗汉,仿佛在默默守候她的平安,又似在坚守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

柏子树下33号

□肖建国

看到这个标题,很多人眼前会浮现一棵或几棵斑驳沧桑的柏树,其枝干挺拔遒劲,枝叶层层叠叠,在阳光照耀下,撑起一片绿意盎然的清凉天地。每当夕阳西斜,柏子树下的人家便升起袅袅炊烟,勾勒出一幅如诗如画般的乡居图。

也许,把时光往回倒。倒到明末清初那段时间,大明的铁骑快哨带着“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的丧讯,如旋风一般向惠州府城扑来,迎接他们的可能就是这棵斗志昂扬的柏子树。如今,硝烟已散,历史躲进故纸堆里假寐,柏子树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褪了色彩的小巷,老态龙钟蜷缩在中山公园一侧。

惠州人恋旧,为留住那淡淡的清香,坚持把这条巷子叫着“柏子树下”。并有歌谣代代相传:“柏子树,柏子桠,柏子树下好人家,生个赖子(儿子)中状元,生个妹仔会绣花,一绣绣到十八岁,嫁着一个好人家。”

这一唱,就唱了数百年。在期冀不绝的余音中,柏子树送走大明,迎来了清军入关。江山易主,变的是旗子,不变的是民心。柏子树靠近惠州府衙,树下住着的黄氏人家见惯了官宦沉浮,世态炎凉。便告诫子孙,多做学问少做官,多结善缘少结怨。“士农工商、习业宜专,苦读成名、荣耀家邦。勤耕广种、充实粮仓,百工技艺、熟则精良。”老祖宗的话是人生经验的总结,更是整个家族智慧的结晶。黄氏后人牢记心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榻暮云推枕卧,一犁春雨挟书耕。笔直峻挺的柏子树下,无论寒来暑往,都有琅琅书声随风飘荡。

清末民初,局势不稳,“三千年未有大变局”让人心惶惶。各种派系、各种势力相互杀戮,社会动荡不安。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被现代人称为柏子树下3号黄氏老宅中,却走出了一位又一位青年俊杰。

黄植桢,字维周,出生于光绪四年(1878年),少时聪慧,酷爱诗书。据《惠州名人》记载,黄植桢爱国思想深厚,不吸洋烟,不用洋货。早年任教丰湖书院,1910年后任惠州府两等学校(校内分初等、高等,共九年学习时限)、惠阳县立第二小学校长25年。主持校政期间,学生升中率达99%以上。栽成后进,门无弃才,腾达者不可胜数。被誉为惠州知名教育家。与黄植桢一同从柏子树下走出来的还有其弟黄植南,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他虽是军人,但热心教育救国,在韶关创办南华小学,在南雄创办植桢中学,育人无数。黄植桢的儿子黄焕秋,毕业于中山大学教育系,立志投身教育事业。上世纪八十年初代曾担任过中山大学校长。1998年,因为在教育事业上的杰出贡献,黄焕秋喜获“中山大学霍英东成就奖”。

1935年,黄植桢病逝。在他的影响下,黄氏家族人才辈出,有20多人毕业于大专院校,有从文从武的,也有从政经商的。“武达文通,一门鼎盛”,实为惠州少有。

柏子树下,黄氏家族男儿英名远扬,女孩也不让须眉。受家风家教的熏陶,她们除了会绣花之外,更喜爱与同一时期的哥哥弟弟们一起识文字、工诗词、学书画。当时黄氏的私塾就位于今天柏子树下33号。

从外形来看,这是一处很破败的现代建筑。房屋低矮、赤砖红瓦,显得沉闷而压抑。然而走进里面,却别有洞天。残留的月门、蒙尘的台梁、黢黑的木雕以及红砂岩铺成的地面,无不显示着房屋当年的富有与辉煌。月门上方有书型石刻,内中嵌字。据房屋主人韩先生介绍,他年少时依稀可辨为“习业宜专”四字。现在,五十多年过去了,字迹已基本被岁月的风霜抹平。站在天井之中,环顾这六七十平方米的原私塾,从点点滴滴的遗迹中,就能感受到历史的残酷,人生的无奈。遥想当年,黄氏子女在此读书时,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进厅而已。

柏子树下从3号到33号,无不彰显黄氏家族实力雄厚,家大业大,名震一方。在私塾门口,有损坏牌坊留下的四根石柱,柱侧的抱鼓石稳固根基,卷草纹的图案灵动优美,生生不息。问其来历,韩先生说,据奶奶讲,是黄氏家族的贞节牌坊。大约在乾隆时期,黄家有一女,在私塾读过书,知礼节、守孝道、善女红,二八年华,嫁给了三栋镇的张岳钟为妻。这张岳钟满腹才华,却隐居乡下不愿为官,人称张处士。俩人十分恩爱,可惜好景不长,在黄氏生下三个孩子后,张处士因病去世。按《大清律例·户律》规定,女子丧夫后是可以改嫁的。但黄氏知道,传统礼教不可违,为了自己名声,为了黄氏家族的荣誉,她选择寡居守节,含辛茹苦育儿成才。黄氏活到101岁,无疾而终,被四乡八邻称为“年过期颐的贞节女”。她的事迹被地方官员上报朝廷,其操守和长寿颇合封建道德所倡导的“忠孝节义”。于是乾隆下旨,建牌坊给予褒奖。

原牌坊位于三栋镇,至今还屹立在书房下村道边。33号门前为黄氏家族所立,其目的就是昭告世人,受皇帝恩典,家族以女为傲,家风得以传承,为后人树立榜样。

现在回头来看,黄氏先祖选择在柏子树下居住,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柏子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不正是代表子孙后代香火旺盛,向上向善,硕果累累,成绩斐然吗?再者,“柏”与“百”同音,寓意长命百岁,“年过期颐的贞节女”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柏子树下33号原本是黄氏家族的私塾,怎么会移主韩家名下?经韩先生细说,方才明白其中的渊源。

在黄植桢这一辈人中,黄家有个女儿叫黄植华,与植桢、植南是亲兄妹。三人常常一块学习,一起讨论古今家国天下事,有共同的文化价值取向。黄植华长大后嫁给李家,生了个女儿取名叫李丽浓。当时战乱不断,为了女儿的安全,黄植华把女儿送到黄氏私塾学习。就在这柏子树下,就在这33私塾里,李丽浓渐渐长大,成为一名知书达礼、家学深厚的大家闺秀。此时黄植南正带兵驻扎广州,他手下有一名青年军官叫韩家仁,长得英俊,又有能力。再加上老家是博罗人,一种亲切感在黄植南心中油然而生。

经黄植南的撮合,李丽浓就这样嫁给了韩家仁(即屋主韩先生的爷爷)。此时已兴新学,大户人家孩子都在学堂就读,33号私塾作为陪嫁礼物就赠给了韩家仁。

听完这一段历史故事,那首代代相传的歌谣蓦然又在耳边响起。

柏子树,柏子桠,

柏子树下好人家,

生个赖子(儿子)中状元,

生个妹仔会绣花,

一绣绣到十八岁,

嫁着一个好人家。

人生无常又有常,只要心中有爱,勤学上进,哪怕再卑微的生命,都会在历史的尘埃中开出美丽的花来。

千古丹心试剑石

□曹杰

在福建泉州惠安之北,莲花山中有一个极具侠气的地名,辋川试剑村,这座偏居八闽的村子,因为一个惠州人而扬名天下。

试剑村得名的标志,便是“试剑石”。石头在村中的古驿道旁的密林下,当地的村名口耳相传,唐时黄巢曾领兵过此地,见此大石挡路,他不肯绕道,便取下佩剑,劈开大石,使得兵车得过。在《闽书》和《万历惠安县续志》等地方志书中,也记载了这块石头“在北郭外三里许,旁有圆石,习传县人陈同作乱,过此试剑,石随应手两面剖开如圆镜”,因此,在明代之前,这块石头一直称之为“石镜”。

豪侠英雄的梦已经远去,但是这块“劈石试剑”的石头却永远地留在了辋川。作为“石镜”,照见着人来人往。直到明朝隆庆四年(1570),一位来自广东惠州的士人叶春及,被拔擢为惠安县令,他“匹马入境”,励精图治,廉洁奉公,不畏强权,被称为“硬颈县令”,经过多年的除弊兴利,使得整个惠安焕然一新。在吏部考评中,他自己也列“治绩为当时第一”,成为当时的“名臣”。

公务之余,为了勘定黄册之失,使民息讼,叶春及耗时三年,撰写了《惠安县志》。这本富有开创性的志书,以实用为主,第一次用到了比例尺这个概念,被誉为“史上第一本县长政治笔记”,这本书在当时就影响很大“纤悉曲尽,八郡传以为式”,而今成为惠安重要的文化遗产,也开启了叶春及此后长达二十多年的修志人生。为写好这本书,他经常“出入单骑,从者两三人,不知其为令也”。这天他和朋友惠安名宦林富春一起,来到了莲花山中辋川的 “石镜”前,对着“石镜”沉吟良久,写下了一首《试剑》诗“片石春风里,苍苔覆绿云。莲花山下吏,何日不逢君。宝剑千金重,提携幽燕客。谓言非莫邪,视此山下石。”

叶春及擅长写诗,在他的文集中,第一首便是诗作《十四岁读书永福寺,友人伐鼓七声命诗,索道士酒》。酒肉是和尚的禁忌,通过诗歌向寺庙里的和尚要酒喝无疑是一件难事,而且还要在七通鼓声之内作诗,其难度无异于曹植作七步诗。但是他在诗中巧用了“虎溪三笑”的典故,列举了东晋诗人陶渊明向高僧慧远讨酒喝的先例,成功向永福寺和尚讨来酒喝。这件事让叶春及诗名大振,被故乡之人誉为神童,称之为“叶圣人”。

写这首《试剑》诗时,叶春及也过了中年,诗中少了捷才,多了沉稳。开头他写了“石境”的环境周围草木茂盛,接着“石上青苔苍翠,作为县令,莲花山下的官长,叶春及经常往来于此,于石镜相逢相照,曾经传说北方黄巢曾到此,如果你不信,看看这石头,除了莫邪宝剑,什么利器能劈开?”这条驿道,他走了无数次,并且组织吏民,种满榕树,而今榕树成荫,他也到快离开了的时候,总结一下,过去混乱贫弱的惠安,何尝不像这块顽石一样,但是只要有“莫邪”宝剑那样的勇锐之气,何愁不能劈开顽石,焕然一新。

因此,这首诗可以看作是他治理惠安的一个小结,写的虽然是石头,但是却充满了寄寓之情。后人感念他的恩德,便将此诗作为摩崖石刻,篆刻在“石镜”最为显眼的位置。自此以后,“石镜石”变成了“试剑石”,试剑村也因为这块石头而得名,成为辋川的圣地所在,勉励了无数的清官廉吏,造福四方,这块刻着“试剑”诗的石头,也因为叶春及的题刻而深入人心。

在写《试剑》诗过程中,他和年长二十多岁的泉州名臣林富春诗酒唱和,成为挚友。此时的林富春宦海沉浮,已经老迈,在他的嘱托下,叶春及在“试剑石”不远处的山环水抱之地,为他勘定了“寿域”建立墓穴。叶春及虽然正值中年,但是经历了治理惠安的繁巨工作,身体也很差,用他的话说,“虚火暴升,上疡下痔,血气衰竭”。为了陪伴朋友林富春,叶春及收集自己脱离的发齿“须发落而成冢,今葬莲花山下。”时至今日,数百年过去,两墓依然相守相望,为莲花增加了无尽的清廉之气。

写完《试剑》诗后第二年,叶春及任满惠安县令,被提拔为宾州知州,离任时“惟蔽衣一筐”,惠安士民依依不舍,恭送出境者竟达上千人,一路歌颂叶春及“叶君为政,惟饮吾水。设施不烦,五风十雨”,叶春及自己也感动得一路落泪。因为政声卓著,深得惠安百姓爱戴,后人赞其为“通观宋、元、明三代(已知)惠安一百七十九名知县中最有成就和影响的一个”。

叶春及走后,试剑石的故事并没有结束。1940年,日寇侵略中华,被誉为“画坛鬼才”的黄永玉,时年16岁,流落到惠安辋川。其间他登上试剑村的试剑石,看到那些摩崖石刻,听到那些传说故事,让这位饱经艰险,近乎绝望的少年大为振奋。七十多年之后,作为名满天下的艺术家,面对着清平世界,年近八旬的黄永玉再次想到了在烽火岁月,曾经勉励他的“试剑石”。他凭着记忆,画下了一副试剑石的画作,题写了“借问试剑石何处,乡亲遥指试剑村”并问泉州朋友们,这块试剑石头还在吗?

黄永玉将这幅画作为插画,插入他的代表作《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中。善良淳朴的惠安人按照黄老的回忆,找到了试剑村,拍下了“试剑石”的照片送给客居北京的黄老,黄老看后激动不已,颤抖着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为老人,而试剑石依然屹立在原处,浑似当初。试剑石和试剑村也因此再次走进全国人的视野。

从黄巢的挥剑,到叶春及的题诗,再到黄永玉的作画。地处八闽之边的试剑村,每次走进视野,总带着一股感人至深,催人奋进的精神。当这些分属不同时代的人,面对这样一方石头时,表现出来的,都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