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新闻 《潜望》
特约作者｜纪振宇
编辑｜刘鹏
10月14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公布了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奖名单。今年共有三位经济学家分享这一奖项，他们分别是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麻省理工学院教授西蒙·约翰逊（Simon Johnson）、芝加哥大学教授詹姆斯·A·罗宾逊（James A. Robinson），获奖理由是表彰他们“对制度如何形成以及如何影响繁荣的研究”。
腾讯新闻《潜望》在奖项公布后，第一时间独家连线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奖委员会成员Per Johansson教授，他表示今年获奖者的研究成果，在实证和理论方面都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他还表示，中国有许多优秀的经济学家，未来也有可能看到中国学者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对于近日诺奖物理学奖和化学奖均颁发给AI领域人物所引发的热议，Johansson表示，诺奖委员会成员包括他本人，认为应该持保守和谨慎的态度，并不会追随“热点”，但他也承认委员会成员或多或少会受到当下趋势和事件的影响。
以下为此次对话全文：
腾讯新闻《潜望》：
首先请您介绍一下自己。
Johansson教授：
我是Uppsala大学的教授，我同时也是清华大学丘成桐数学科学中心教授，所以我对中国有一些了解。
腾讯新闻《潜望》：
您同时也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评奖委员会成员，能否介绍一下这个角色？
Johansson教授：
是的，委员会共有10名成员，由秘书长、主席和其余的成员组成，今年的评奖工作从2月份开始，我们叫做“长名单”阶段，当时会有很多讨论和候选人建议，所有的成员需要提交建议并进行广泛讨论。然后最终过渡到一个阶段，就是只剩下两个提名，这最终的两个提名进入到委员会投票阶段也就是在6月份。再这之后就是提交皇家科学院审核是否通过。
腾讯新闻《潜望》：
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三名经济学家，能否谈一谈他们的研究为何重要？
Johansson教授：
我认为他们的研究在很多方面都很重要，我是一名计量经济学家，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一奖项在运用历史数据、计量研究方法等方法论方面有着重大的影响，例如运用历史数据试图去识别一些随机的现象。他们对于整个经济科学、包括经济史，都有很大的影响。比如如何解决困难的问题、有些现象为何发生等等。
从理论角度，此次奖项也对例如政治科学领域产生了影响，民主制度如何发展以及从理论角度研究政治制度如何发展，哪些被认为是好的政治制度、哪些是坏的。
之前的研究者，他们认为民主是经济繁荣的结果，或早或晚会实现民主，但你可以看到今天的获奖者他们却反驳了这一观点。他们更倾向于用博弈论的模型来解释民主如何发生并发展。
腾讯新闻《潜望》：
你刚才分享了一些委员会如何选取候选人并最终达成最终获奖者的决定，能否再详细阐述委员会是如何从大量的经济学家候选人名单中，最终不断缩小范围，直到最后获奖者名单出现。
Johansson教授：
我之前没有提一个更早的过程，早于委员会成员提交提议的阶段，那我们开始会讨论一个“邮寄列表”，我们向全世界范围内约6500名学者发送了提名邮件，让他们提名为有资格的候选人，大多数人来自欧洲和美国，我们也尽力让欧洲和美国之外的学者获得提名资格，以及更多女性参与，但目前大多数还是来自欧洲和美国。
然后我们会获得一个非常长的名单列表，委员会成员会根据这些名单，提出一份3-4页的提议，然后进入讨论和投票，整个过程并不是争执，而是良好的讨论过程，委员会成员都会认真听取各种讨论，然后决定哪些提议可以进入到下一步骤。
腾讯新闻《潜望》：
我们近年来看到，诺奖越来越关注世界所发生的一些最新的变化，例如今年的诺奖物理学和化学奖，就授予了被传统上认为是计算机科学家的学者，作为评奖委员会成员，能否谈一谈你所观察到和理解的诺奖这些年的一些变化？
Johansson教授：
我们和物理学奖、化学奖或其他奖项的评奖委员会没有联系，主要由秘书长负责一些沟通，但我认为，实际上评奖工作本身并没有实质性变化，尽管确实能够看到一些趋势变化，我认为委员会多多少少会受到周遭世界所发生的事情的影响，这是我所看到的，但就今年的经济学奖，并没有被任何趋势所影响。
腾讯新闻《潜望》：
你同意诺奖应该与时俱进、更多关注各领域最新发展动向这样的观点吗？
Johansson教授：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应该非常保守，对于奖项的授予也应该非常谨慎，确保奖项所涉及到的研究没有任何差错，这些都需要时间。
腾讯新闻《潜望》：
所以这也是委员会所有成员的共识吗？
Johansson教授：
对，我认为是这样的。
腾讯新闻：
你刚才提到你同时也担任清华大学的教授职位，能否分享你在那里的教学经历以及你对中国经济研究领域的一些观察和理解？
Johansson教授：
在经济学领域，我认为他们有非常好的经济学家，他们很多人从美国求学回来。在清华大学，有非常优秀的经济研究学者，我与他们并没有联系，因为我是属于数学学院，但我认为在实证领域，例如统计学、因果推理等领域，相对会薄弱一些，这也是为何几年前被清华邀请担任教职的原因之一。
腾讯新闻《潜望》：
你认为有朝一日中国经济学家也能获得诺贝尔奖吗？
Johansson教授：
我认为是可能的，美国的大学依然是培养经济学家最好的场所，他们有着非常好的条件从事经济学研究，全世界优秀的学者都被美国的大学所雇佣，包括许多中国学者，他们有很多中国籍的学者，尤其是在计量经济学、统计学等领域。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我认为美国大学的经济学研究方面招揽全世界优秀学者的做法，值得中国的大学借鉴。
回到获奖的话题，因为有许多从美国大学回到中国继续研究的优秀经济学家，他们都从事着非常卓越的研究，我们看到这样的进展。所以当然，我认为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