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9 月 4 日凌晨,牵线人开着车,载着小飞、小飞父亲和两个姐姐,踏上了前往贵州“找老婆”的征程。牵线人一年前结婚,其妻子来自贵州。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贵州威宁,接应的是牵线人妻子的“小姨”,她是当地一家婚介所的“股东”。
出发前,双方已约定,若此行成功,需付给牵线人两万元。而贵州方传来消息,要小飞家人准备约 30 万。据说,这是“跨省闪婚”的“普遍行情”。
9 月 5 日下午,威宁的婚姻中介通过 106 公里外云南宣威的一家同行,联系到了“一个女的”。下午 5 点左右,对方赶到威宁,双方见面后,都表示满意。大姐回忆道:“我们五个人,两个婚介所的人,还有那个女孩一起吃了饭。”
席间,婚介所的工作人员提议,既然双方都同意,小飞要给女方发 1314 元红包,并准备彩礼钱 28 万。小飞家人认为 28 万太多,经过协商,婚介所让步 2 千,定为 27.8 万。
双方约定,小飞家人先付给崇阳当地的牵线人 10 万元,再由其转交给贵州当地婚介。转账记录显示,由于小飞的银行卡有限额,9 月 5 日晚上 9 点 55 分左右,小飞通过支付宝转账 5 万元给崇阳当地的牵线人。9 月 6 日凌晨 0 点过后,在对方的催促下,小飞又通过支付宝转了 5 万元。这十万元均约定由牵线人转给其“小姨”。
9 月 6 日,小飞的大姐在贵州当地婚介所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通过取款机转了 5 万元给到婚介所,还取出 2 万元现金当场交给对方。大姐表示:“因为我的卡限额了,剩下的 5 万是在农信社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取的现金,交给了女方。”“当天晚上,我父亲又将随身携带的 1 万元现金交给女方。”
就这样,从 9 月 5 日晚上到 6 日上午 10 点的短短 12 个小时之内,小飞和大姐一共给婚介所和女方转了 22.8 万元。转账记录显示,9 月 7 日凌晨 00:23,小飞的最后一笔转账是通过支付宝将 4.8 万元给了女方。在总计付出 27.8 万元后,小飞终于完成了此次“跨省闪婚”。
在按照贵州当地婚介所的要求完成转账后,临去和女方领证前,在婚介所内,小飞签署了一份“一式四份”的“婚恋协议”。协议的四方分别是男女双方以及上述两家来自贵州和云南的婚介所。这份长达三页 A4 纸的协议,开头便强调双方是经自由恋爱后选择结婚,并非由他人包办。同时,协议还约定了几种情况下彩礼的退还问题,其中明确男方须一次性付给女方家彩礼钱 10 万元。关于协议中约定的 10 万元彩礼,女方在事发后声称自己仅仅拿到了其中的 7 万元,另外 3 万元给了云南当地的婚介所。
此外,男女双方还签署了承诺书。原本只是双方之间的承诺书,却特别另外标注:介绍人所得劳务费属委托方自愿给付,如有纠纷一律不退。
让小飞和家人深感困惑与难以理解的是,女方在领证之后,始终不愿意带男方去见自己的家人。在小飞的再三要求下,9 月 7 日凌晨 1 点多,女方才带他和家人去见了父母。女方要求小飞给其父母分别准备 2600 元的见面礼,最后经过双方讨价还价,“讲到每人给 1800 元。”
小飞的两个姐姐回忆道,当天凌晨与女方父母的见面仅仅持续了 20 分钟。女方父亲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用手遮着脸,未曾说一句话。“而且女方之前一直没有告知自己的父母,她已经领证结婚了。”
事后,二姐坐高铁先行返程,9月8日凌晨,父亲、大姐、小飞和他的“云南新娘”坐着上述牵线人的车再次奔波1300多公里,回到了崇阳老家。
随后的四天里,“新媳妇”一直没有出过房间门。小飞妈妈回忆说,“儿媳”一直在房间里,“没有洗漱过,没有换过衣服,没出过房间。”▲小飞和闪婚妻子生活了四天的房间,现在已是人去屋空。不久对方跟她说要走,回云南。“等三个月后房子装修完再回来举办婚礼。”二姐解释说,装修房子要时间。对方又说,跟小飞“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提出来一个方案:先离婚,但会保持联系,和弟弟培养感情,培养出感情了再复婚。她说自己被骗了,过来之后发现小飞家里太穷了。
二姐说,针对对方提出的要回云南,小飞说可以跟她一起去云南,“她不同意,还说已经结婚了,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她就是在这里不停无理取闹,让我们知难而退。”二姐说,现在她才明白,这场“闪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小飞是8月5日从打工地浙江宁波返回的老家,崇阳县肖岭乡。在县城买的房子要交房了,他特意请假回来收房。姨妈告诉她,“新媳妇”到家第二天,小飞曾问妈妈要黑色塑料袋,“出事那天就是用黑色塑料袋装的农药瓶出去的。也许那时候就应该有征兆了。”
9月11日傍晚六点半左右,在屋后半坡上无人的荒地里,喝下一瓶半农药后,小飞给送沙子到县城装修新房的父亲打了电话,“爸,我死了,我喝了两瓶药,我在岭上。”
和爸爸在一起的二姐给在家里的妈妈和在附近镇上的大姐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去找人。”报了警,打了120后,二姐发疯似的往娘家赶。
▲家人拍下小飞被发现时的身体状态,现场散落着白色的农药瓶。最终是父亲赶回后找到了儿子,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人不行了。”肖岭乡政府、司法所、警方组成了专案组随后去往贵州、云南两地。“我们到了当地,和当地的警方就我们掌握的情况进行了沟通,希望当地能够立案侦查,追究法律责任,当地警方审查并和我们探讨后,说‘立不了案’。”专案组协调后,小飞的家人最终拿回了27.8万元中的24.6万元。在9月6日和他领结婚证之前不到10天,也就是8月27日,女子刚拿了离婚证。这段婚姻之前,对方还曾和人非婚同居过。当地警方向专案组透露,该女子还曾有吸毒和偷窃的经历。小飞生前所在的村子里,像他一样没有结婚的还有30多人。“如果我弟弟这次去贵州找媳妇成功了,还算是他们当中比较幸运的。”
小飞出事的消息很快在当地传开,崇阳县青山镇的一名镇干部曾在村里做过第一书记,“我当时专门把村里的情况摸了一下底。”他介绍说,在当地农村,大龄适婚的,找不到媳妇的情况“比较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