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靖
尽管远离海淀,身处最弱的一线城市广州,这二十年来也日渐清晰地感受到中小学生一步步的在家长、学校的合力之下从童年开始就成为背离正常人格发展路径的考试机器。
在中国成为人上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传统思想下,可以说自明清以降,通过死卷文化课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就成了王公大臣普罗大众心目中最成功的人生发展路径。
时至今日,纵览全球,教育依然是社会分层、决定收入地位的关键要素。所以,有无受过高等教育、是否名校毕业、是否top学府出身,总体而言确实是很多人社会经济地位分化的起点。
在中华文化圈的中日韩新加坡,从小学乃至幼儿园开始死卷文化课是中产家庭甚至是孙燕姿陈慧琳等众多娱乐明星家庭的主流观念,很多普通家庭的头号支出就是各种学费。2016年的纪录片《没有起跑线》中一位香港妈妈说要“赢在射精前”......
我身边很多小学霸的家长说,小学同时拥有华二、英语p、冰金、校内298以上才算入门级的优秀,否则上不了十大初中名校的重点班;上不了这里的重点班,就很难上他们本校高中的重点班;上不了重点班,就很难上优质985的好专业;上不了985的王牌专业,就毫无就业竞争力,将来人生一片黑暗。而升学率、名校率、清北人数更是学校口碑绩效的绝对核心评价指标。所以学校、老师自然会把学生的学业成绩、竞赛结果持续施压给几乎所有家长。
然而,没有任何一位心理专家、精神科医生会认为当下这种思维是正确的。我可以非常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这种过犹不及的鸡娃思维,培养的是缺乏自然情感能力、缺乏社会认知、高度自我中心、高度利己主义,擅长考试的极端功利主义者。所以,他们脆弱、情绪化、情感冷漠、难以团结他人,对物质生活要求较高,只能最多接受学习的枯燥煎熬,甚至很多人经不起网游短视频的诱惑,在一个寒暑假就可以快速崩塌。
尽管我接手了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孩子,他们焦虑抑郁躁郁甚至已经休学深陷网瘾。但我觉得是福兮祸兮,当他们康复后重返校园,整个人反而更抗压,更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未来之路。
对,人生不是为了考试而活着。我不认为一个强大的考试机器能健康快乐的生活,可以笑到最后。看着谷爱凌、江旻憓的笑脸,你觉得跟我们的顶级考试机器相比,有何不同?我感受到她们对学习(训练)对生活的热爱,不是被迫接受自己的人生之路,而是逐步思考成熟地主动投入。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心怀热爱方可达山海。尼采说,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就可以忍受任何过程,任何痛苦,并可苦中作乐享受其中。
小人物大时代。最喜欢极端鸡娃的往往是中产家庭、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家长和老师,他们认为教育是自己拥有今天生活质量和社会地位的主要原因,所以他们认为只要孩子的考试能力强,未来就可以拥有理想的工作生活。他们却没意识到,是改革开放叠加入世的国运,让优质工作岗位爆发涌现,才让普通人通过教育甚至只需要学好英语就更容易在国际贸易、码农、电商、高科技公司等典型岗位中收入不菲买楼买车。时过境迁,不是你学历不够、不够努力,只是众所周知的原因,就业艰难,学历的变现能力雪崩了。
不只是社会经济环境的变化,更不要低估人工智能的影响。科技大神、世界首富、12个孩子的父亲、毕业于非藤校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本科生——马斯克在一次采访中被问道“AI时代不断在进步,你是如何给你的孩子进行职业生涯建议的?”他沉默了26秒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应该会说追随他们的内心,做那些他们觉得有趣充实,对社会、对他们有益处的事情。”
大家有无畅想过以目前的发展速度,五年后、十年后乃至十五年后人工智能会取代多少当下名校毕业生甚至是博士才能从事的优质岗位?当你禅精竭虑、孩子失去近乎全部的正常的自在生活、休闲运动时光,十五年乃至更久的全身心聚焦考试升学,然后得不到自己一直以为毕业就可以得到的人上人的工作和生活,他们的精神世界会不会崩塌?然后沦陷于“毁灭吧人类,人生很虚无,人间不值得”?
行文至此,我想请教大家四个问题:
985大学毕业生究竟垄断了当下多大比例的中上阶层的数量?(对,只讨论985级别的毕业生。)
进了985特别是C9之后,是否意味着肯定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进不了顶尖高中,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远离985的梦想?
进不了顶尖初中,是不是就意味着进不了顶尖高中?
我绝不是认可读书无用论,相反,我认为读书是必要的,是塑造人格和职业发展竞争力的主要手段。但是,孩子不能成为单纯的考试机器,孩子必须有考试之外的非功利的兴趣爱好、能力特长优势,必须有正常的社会能力和社会认知,除了成为人上人还想要什么怎样的其他利人利己的快乐?
最后,分享一篇刚刚收到的某位家长的来信,请大家评价下ta做的对不对?
我知道很多孩子二三年级就过了英皇四级,但儿子学钢琴真的是高开低走拖到原定目标时间的两年后,四年级暑假结束前三天才考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路径,也会遇到自己的艰难岁月。儿子的幼儿园生活充实且快乐,但是上了小学后瞬间失去了校内的快乐,明明已经适当做了基础的幼小知识衔接,却不适应一年级的校内课堂教学和管理风格。即便是原本热爱的钢琴,因为考级的音乐风格他不喜欢,所以每次学琴都是在情绪失控。人家是一年级就过渡完幼小衔接,我家用了三年半……期间他仅有的快乐时刻就是拳击和网球,感谢教练感谢多巴胺……
所以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不全力以赴把几乎全部时间用来补文化课不去冲华杯信赛,反而尽量保证每周拳击和网球的时间不少于7个小时。因为我知道走前面那条看起来正确的路,迟早他会彻底崩溃,而坚定地发展体育特长,不只是收获优势和信心,更是持续调节压力舒缓情绪的有效手段。
这个暑假,七月拳击又拿了市冠军加长途旅游。八月背了600多个单词,完全靠自己拿了冰心杯省赛二等奖,数学通过测试被一家顶尖培训机构的心仪班级录取了。
整个八月,他克服对考级曲目的抗拒,对,是抗拒,是原本无法调节的严重情绪抗拒,每天一个半小时训练田径后吃饭加冲凉30分钟就开始学琴练琴两个小时,到家已经晚上十点。我也觉得真的太不容易,太紧张忙碌了,不只是忙碌,更是克服畏难心理的艰难过程……
四年来,他知道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是需求价值什么是马太效应,更在不断的挫败中保持积极行动的心态:坚信明天会更好!
虽然在校内老师心中他还是那个各种不完美的普通到尘埃里的纯纯的体育生,但在我心中,他已经一步一步的调整好自己,习惯忙碌、挑战困难、目标明确,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方向稳步前进中了,未来不论学业结果如何,我们都能接受!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 今日作者 ——
杨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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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来源于网络
-编辑- 林嘉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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